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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 《 虎魄 • Huboe 》

1945年,敌税统局长找到新四军将领张云逸,说:我带来一百根金条

In 1945, The Head Of The Enemy's Taxation Bureau Found Zhang Yunyi, A General Of The New Fourth Army, And Said: I Brought A Hundred Gold Bars

2023-06-14 16:22

首长们,我今天带来了一百根金条,现金十亿元,还有十几挺新式的日本机关枪,上百支各种长短枪,以及子弹、手雷若干。我把这些全部献给新四军,希望能够减轻一些我身上的罪孽。

1945年,一个西装笔挺的人,出现在了位于淮阴的新四军总部内。他的面前是一个中号的手提箱,箱子已经打开,里面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的“大黄鱼”。

1945年,敌税统局长找到新四军将领张云逸,说:我带来一百根金条

此人的对面,是饶漱石、张云逸、曾山等新四军的领导同志。其中的张云逸将军,十分欣慰地对此人说道:“邵先生言重了,连我们的陈军长都给你写过感谢信,这足以证明你对革命是有贡献的。如今既然你已经正式加入了革命队伍,咱们之间就是同志关系了。日后你的工作,就交给陈国栋和宋日昌负责了。前面的路还很长,邵先生一定要小心啊。

这位被称作“邵先生”的人上前一步,和三位领导一一握手,眼中也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。他知道,从今天起,他不用再过那种担惊受怕、还被别人戳着脊梁骨叫汉奸的日子了。中国的天,马上就要亮了。

1945年,敌税统局长找到新四军将领张云逸,说:我带来一百根金条

张云逸将军

这个人,名叫邵式军,出身于中国近代史上最显赫的家族。因为旧中国上层的义气之争,他一度沦落到当了敌伪税统局长的地步,成了可耻的汉奸。但是在面对历史的岔路时,他坚定地选择了正确的方向,给自己赢得了一个光明的结局。

显赫的出身,叛逆的婚姻

邵式军是浙江余姚人,与著名的大哲学家王阳明是同乡。他的祖辈世代官宦,因此邵式军从小就没有为吃饭和读书发过愁。当然,在那个讲究“门当户对”的年代,他的母亲一家也同样非常显赫。邵式军的外公,就是号称“中国实业之父”的盛宣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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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宣怀

盛宣怀本来是李鸿章的下属,因为精明强干,承办了当时中国很多著名的工矿企业。中国的第一个电报总局、第一个轮船公司、第一家银行、第一条铁路、第一个公共图书馆、第一所现代高等师范学堂,都是在他的手上诞生的。盛宣怀也因此,积累了巨额的财富。能和他结亲,足以证明邵氏家族的实力。不过,从这层关系上也能看出,他们的这个家族属于守旧派势力,对于革命并没有什么热情。

邵式军出生后,得到了最为优良的教育。他本人也是既聪明又努力,在学业上很有成就。年纪轻轻,他便考入复旦大学读书。就在家人憧憬他学成归来、振兴家业的时候,邵式军却和一个革命派家庭的女孩恋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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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年邵式军

这个女孩名叫蒋冬荣,父亲是老同盟会会员、浙江省督军蒋百器。蒋冬荣聪明美丽,和风流倜傥的邵式军可以说是一见钟情,一眼万年。但是,两个人的交往却受到了各自家庭的限制。邵氏家族是传统的守旧派人物,对于革命党深恶痛绝,所以一开始是死活不同意儿子和蒋冬荣在一起。而蒋冬荣的父亲,也同样看不上守旧派家族的邵式军。更何况,邵氏家族在盛宣怀去世后,已经逐渐没落,和蒋家的家境并不相当。这一场两情相悦的爱情,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坎坷。

但是,年轻人的爱情是坚贞而又纯洁的。蒋冬荣为了逼迫父亲同意两个人的婚事,每天在家里大吵大闹,要不就是不吃不喝。一开始,蒋百器还十分严厉地斥责女儿,还把她锁在屋里。但是时间一长,他也有些心疼女儿了。最后他终于松口,同意二人结婚,但是必须要满足一个条件,就是邵式军必须入赘!这一下,相当于将难题抛给了男方,因为虽然邵氏家族今非昔比,但是也没有沦落到让儿子当赘婿的地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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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冬荣

不过,邵式军为了和心爱的女孩在一起,也是拼了。他对自己的家人表明,自己这一生必须要和蒋冬荣结婚,家人同意的话他就去入赘,不同意他就私奔,反正无论如何,自己是心如铁石了。最后,邵氏的家人没有办法,只能同意了他的要求。

就这样,邵式军和蒋冬荣终于走到了一起。两人的婚后生活十分融洽,邵式军一心一意地呵护着蒋冬荣,兑现了自己婚前的所有承诺。而蒋冬荣的四舅对邵式军非常满意,决定提携一下这个年轻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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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式军和蒋冬荣

蒋冬荣的这个四舅名叫吴启鼎,是四明银行的董事长,在金融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。在他的推荐下,邵式军在从复旦毕业后不久,就直接进入了福建税务局工作。这对于一个“应届毕业生”来说,无异于一步登天。邵式军十分重视这次机会,在税务局干得有声有色,让自己的领导赞不绝口。蒋百器和吴启鼎都脸上有光,感觉自己没有看错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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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明银行

汉奸岁月

就在邵式军平步青云的时候,一次意外却发生了。当时的国民政府,已经逐渐被蒋介石所掌控。蒋百器作为元老,在很多地方和蒋介石意见相左。蒋介石害怕蒋百器日后掀起反对自己的浪潮,便让特务暗杀了他。消息传来,邵式军、蒋冬荣夫妇悲痛欲绝,誓与蒋介石不共戴天。

国民党集团的内部矛盾,很快就被处心积虑侵略我国的日本人发现了。日本人开始在中国境内寻找自己的利益代言人,为他们当傀儡。像邵式军夫妇这样出身显赫、又与蒋介石有深仇大恨的人,就是他们策反的最好目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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松井石根

1937年,抗日战争爆发。为了躲避战乱,邵式军夫妇回到了上海。某一天,在南京大屠杀中犯下滔天罪行的松井石根找到了邵式军夫妇,对蒋百器的遭遇表示了同情,同时也对邵式军在税务部门工作的成绩给予了赞赏。松井石根还表示,在南京要成立新的政府,希望邵式军能够出山帮忙。此时的蒋冬荣,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,只要能让蒋介石难受的事,哪怕有悖于民族大义,她也在所不惜。于是,她力劝丈夫接受邀请。邵式军在权衡之后,同意了松井石根的请求,出任了日伪政府在苏、浙,皖三省的税统局局长。

就这样,邵式军在不知不觉之间,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汉奸。虽然他的作用,远不如汪精卫、周佛海、丁默邨等人恶劣,但是也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,造成了极为不良的影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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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精卫

逐渐地,什么礼义廉耻、民族大义,都被邵式军抛诸脑后。至于和蒋介石的仇恨,也逐渐成了夫妻二人麻醉自己的借口。他们如同伪政府的其他官员一样,每天巧取豪夺,中饱私囊,逐渐积累了巨额的财富。后来,邵式军不但开办了自己的工厂和商行,还开办了重资产的当铺和银行。他大把大把地赚钱,后来还在余庆路80号盖了一幢非常豪华的花园洋房。

不过,就在邵式军沉沦之时,两次突发事件点醒了他。他的倒行逆施,逐渐引起了辖区老百姓和新四军的反感。他们组织起来,发起了两次针对邵式军的刺杀行动。一次是刺客将手榴弹扔进了邵式军的卧室,但是夫妇二人因为当时不在家而躲过了一劫;还有一次,刺客在邵式军出行的道路上设下了埋伏。如果不是乘坐的车辆设置了防弹装甲,邵式军早就死在了复仇的枪口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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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杀剧照

经过这两次袭击,邵式军逐渐明白,作为一个汉奸,真的是遭到万民唾骂的。而且此时,时间已经来到了1941年,日本在战场上连连失利的消息,也让邵式军感觉到,跟着日本人一点儿出路都没有。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,准备走一条全新的路。但是,自己的恶名在外,这条路要如何走呢?他苦苦思索也找不到头绪。

重见光明

关键时刻,又是蒋冬荣的关系,给他打开了一扇窗。一天,一个叫冯少白的人突然登门拜访。此人是蒋冬荣的远亲,已经许久不联系了。他这次前来,本来是要打听税务署副署长蒋大炜,和侍卫队长蒋定一的。这两个人,都是邵式军的左右手。冯少白和这两个人比较熟,现在是特意来寻求工作机会的。

在一开始,邵式军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关系户,并没在意。但是闲聊之下,他居然觉得和冯少白非常投机。于是,两个人逐渐熟络,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。有一天,邵式军在烦闷之余,讲述了自己不想再给日本人卖命、却又找不到出路的苦恼。

冯少白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邵式军,半天之后,他突然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:“我是共产党,如果邵兄有意反正,我可以当一个中间人。

原来,冯少白早在抗战之前,就已经投身于革命了。1939年,他开始在新四军中担任职务。但是很快,他就遭遇了皖南事变,部队都被打散了。无奈之下,他只能来到上海寻找党组织。这期间为了糊口,他本想找蒋大炜等人先谋一个差事,但是意外地认识了邵式军。在邵式军表现出悔意之后,冯少白决定冒一个险,表露自己的身份。如果邵式军一条道走到黑,他就来个鱼死网破;如果邵式军还良心未泯,自己就带他走一条光明之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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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老洋房

听了冯少白的话,邵式军和坐在一旁的蒋冬荣吓得脸色煞白,半天说不出话。但是,他们又同时察觉到,这是一条改过自新之路。于是,他们不但没有把冯少白抓起来,反而给了他三万元法币,当做抗日的资金。最后,邵式军开了一张特别通行证,并让自己的副手蒋大炜亲自把冯少白送入了苏北的抗日根据地。

从此之后,在冯少白的牵线搭桥下,邵式军成了新四军在苏、浙,皖地区的一个内线。他不但将伪政府的经济情报源源不断地提供给新四军,还经常帮忙置办药品、被服和其他物资。他是税统局局长,只要开一张通行证,往外运送什么东西都没人敢查。在他的帮助下,新四军的物资困难得到了很大的缓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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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四军

1941年底,冯少白再次来到了邵式军家里,并且拿出了一封新四军代军长陈毅的亲笔信。在信中,陈毅感谢了邵氏夫妇对新四军的帮助,并且希望他们日后再接再厉,多做贡献。邵式军拿着这封信激动不已,在他看来,这不仅是一个“护身符”,更是摆脱汉奸骂名的一个契机。他当即对冯少白表示,只要是自己能力所及的,必然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新四军。

在这之后,邵式军开始更加卖力地帮助新四军筹备物资。他的大洋房,也从一个奢侈的销金窟,变成了新四军的物资转运站。直到抗战结束,邵式军的工作都没有停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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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毅元帅

1945年8月,日军签下了投降书,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终于以中国人民的胜利而告终。紧接着,蒋介石的势力卷土重来,火速占领了上海。此时,邵式军夫妇察觉到了新的危机:就在他们的住宅周围,经常有一些陌生人出没。种种迹象表明,他们已经被蒋介石的特务盯上了。如果再不走,可能凶多吉少。

邵式军火速联系了冯少白,表示自己想要去新四军的根据地。经过一番准备,邵式军和冯少白一起驾驶汽车,经过青浦和宝庆,来到了位于淮阴新四军总部。这一次,邵式军准备了上百根金条和十亿元法币,以及大批的武器弹药,当做给新四军的见面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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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四军物资

就这样,本文开始的那一幕发生了。饶漱石、张云逸、曾山等新四军领导,亲切接见了邵式军。看着对方一张张朴素的脸,邵式军感觉到心里升起一股暖流。这是抗战开始后,他第一次真正的得到自己人的承认,怎么能不让他百感交集。

不过,后来经过研究,新四军的领导决定,仍然让邵式军回去,继续和蒋介石虚与委蛇。当时,邵式军手里还掌握着日伪政府的大量财富,如果让这些钱落入蒋介石的手里,对于新四军的威胁是非常大的。邵式军听从了领导的安排,在几天后回到了上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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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旧照

这一次,新四军派出了大量人员,暗中保护邵式军。邵式军也开始和冯少白一起,一边应付特务和国民党的接收人员,一边暗中运送伪政府的资金。经过了大约一个月的转运,邵式军能控制的财富已经悉数运走。在一天晚上,邵式军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豪华洋房,然后跳上汽车,直奔解放区。等到蒋介石察觉之时,邵式军已经安全转移了。

这之后,邵式军一直在解放区从事经济工作。此时他的生活,已经无法和在伪政府时相比了,但是每天过的日子,却是踏实而又舒心的。他终于不用担心,每天走在路上,会遭遇手榴弹、冲锋枪的袭击了。

遗憾的是,在邵式军一生中多次发挥重要作用的蒋冬荣,最终没能逃出去。就在邵式军去解放区安排一切的时候,国民党的军警冲入了豪宅,将蒋冬荣逮捕了。蒋冬荣在南京坐了4年的黑牢,直到解放后才得以出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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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冬荣

解放后,邵式军调任山东省财政厅,担任了省税务局科长。虽然他在“镇反运动”中受到了冲击,但是很快又被平反,恢复了工作。不过后来,后来他仍然因为历史原因,被送到农场改造,直到1964年病逝。

但是,党组织一直没有忘记他这位功臣。在1980年,党中央重新肯定了邵式军的历史贡献,给予了他公正的评价。

邵式军的一生,很具有当时中国那些公子哥命运的共性。在他们的前半生,往往满脑子都是对奢华生活的憧憬,对于挫折的承受能力差,对于民族的认同感不强。一旦和一些人出现血仇,他们往往分不清国仇和家恨,干出一些让人不齿的事情来。但是邵式军能够及时认清形势,用实际行动给自己的后半生带来转机,这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。人都有良知,就看在关键的时刻,有没有能激发良知的因素。如果冯少白没有及时的出现,邵式军可能会成为一个万人唾骂的铁杆汉奸,这也说不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