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我的战友中,有一个人是最会带兵打仗的。他叫粟裕,淮海战役就是他指挥的。他也是我们湖南人。”
1961年9月,二战时英国的功勋军事家蒙哥马利访华。他在和毛主席交谈时,曾经盛赞主席的雄才大略和战术变化。他提到,三大战役都很伟大,但是淮海战役是其中的巅峰之作。听了这话,毛主席给出了上面的那句回答。他特意提到是粟裕指挥的淮海战役,语调里充满了骄傲和欣赏。
还有一次,中南海新来了一批卫士。毛主席在询问一个卫士姓名的时候,卫士回答:“报告主席,我叫韩福裕。韩信的韩,幸福的福,粟裕的裕。”
一听此言,毛主席哈哈大笑了起来,说道:“你这个名字好呀,包含了中国两大军事家——韩信和粟裕,你还比他们都幸福。”
从主席的话语中,我们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他对粟裕的欣赏。毛主席很看重粟裕,对他的褒奖经常溢于言表,从不避讳任何人。粟裕在主席心中的地位,是非常独特的。不过,在1953年,陈毅以“毛主席的樊哙”这个词来赞扬粟裕,却让主席生出了一丝不快。要知道,樊哙也是古代名将,而且也和粟裕一样,是当过警卫员的。为何陈老总的夸奖,会让主席不高兴呢?这话还要从头说起。
粟裕的早年经历,和另一位开国大将陈赓有些相像。他1907年8月出生于湖南省会同县坪村乡枫木树脚村,接受过私塾和高小教育。刚刚成年时,家里给他安排了一门包办婚姻。为了逃避这门亲事,他在一天夜里离开了家,到了湖南省立第二师范读书。1927年,他投笔从戎,加入了叶挺领导的国民革命军第24师。叶挺非常赏识粟裕,南昌起义时,让他做了警卫班长。
南昌起义是一场十分惨烈的战斗,由于多支计划内的部队或者没有到位,或者临阵倒戈,导致部队的战斗力下降严重。在战斗中,粟裕受了非常严重的枪伤。他被一颗子弹从下颌击中了头部,眼看着就要伤重不治。甚至他的战友,都不得不忍痛放弃了他。但是,粟裕却凭借惊人的毅力活了下来。而且,还在地上爬行了三天,直到回到队伍之中。
后来,粟裕伤愈,随着朱德上了井冈山。此时的他并不起眼,一没有强悍的身体素质,二没有过硬的军事文凭,所以当不了指挥员,只能继续做警卫员。再后来,他凭着军功,升为了连长,但是时间已经过了两年。比起那些火箭般蹿升的将帅,粟裕的晋升速度绝对算不上快。
1929年6月,毛主席去漳州养病。他此时刚刚在七大上落选,心情并不好。而带人过来保护毛主席的,是同样不得志的粟裕。两个进入人生低谷的人,就这样相遇了。
粟裕是个尽职尽责的人,他将自己的警卫部队分成两拨,一拨在毛主席身边保护,一拨则负责巡逻和放哨。两拨人定期轮换,但是粟裕自己,则始终陪在毛主席身边。
不过,粟裕是个老实人,从来不搞拉关系那一套。他虽然是毛主席的卫士长,但除了例行的探望和问候之外,很少主动搭话。而毛主席则是每天将自己埋在书堆里,不是学习就是写文章,也没有工夫闲聊。两个人虽然朝夕相处,但每天却说不上几句话。他们的个人关系,自然也算不上密切。
1930年底,这种情况终于被打破。由于反“围剿”的需要,粟裕出任红六十四师师长,而毛主席也成了红一方面军的政委。六十四师直属于红一方面军总部,所以从此时起,毛主席和粟裕的接触才开始变得多了起来。
如果说叶挺是粟裕军事素养的领路人,那毛主席就是粟裕军事思想的领路人。六十四师装备简陋,没有好的战略战术,根本无法和敌人一战。而毛主席的游击战打法,正好适用于六十四师。于是,粟裕将毛主席当成了老师,经常找他请教。两个人都不是军校出身,头脑中都没有国际上那些“经典军事理论”的束缚,结果在彼此的讨论中,反而形成了适合中国战争特色的一套游击战术。凭着这套战术,粟裕几乎无往而不利。如果照此势头发展,粟裕的名字将会更早地让人熟知。
但是,仅仅过了一年,粟裕和毛主席便又双双陷入低谷。在1932年宁都会议后,毛主席连续三年无缘军事指挥。而粟裕,则再次因为资历和文凭问题,遭到了冷遇。在师长的职务上,他一坐就是八年。在红军开始长征后,粟裕不得不带着力量弱小的部队,在苏浙地区坚持游击战。
遵义会议之后,毛主席成为了党中央的领导核心。但是,粟裕这个当初经常和自己请教问题的师长,如今到底怎么样,这是他是不是会想起来的问题。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达成之后,毛主席曾经派人去寻找。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,返回来的报告居然说:粟裕已经牺牲了。
在1937年5月召开的苏区代表会议上,张闻天沉痛地宣布,悼念在以往斗争中牺牲的同志们。粟裕的名字赫然在列,排在第三十四位。而这张名单的榜首,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李大钊。据说,粟裕的名字本来更靠后,是毛主席提议向前排的。
然而在新四军成立之后,副参谋长周子昆却突然得到消息:粟裕还活着,而且身体健康,没有在三年的游击战争受过伤!他赶紧向毛主席汇报:“粟裕还在!”毛主席闻言,高兴得哈哈大笑。不过,此时的粟裕仍然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,很难和毛主席直接对上话。而且现在他的水平到底怎样,毛主席也没有底。于是,两个人没有恢复直接联系。但是,毛主席却一直关注着粟裕的消息。
在接下来的战斗中,粟裕果然没有让人失望。他闪击韦岗、奇袭官陡门、偷袭谢家渡、攻坚车桥,以泰山压顶之势歼灭高邮之敌,打出伤亡比几十对几千的神仙仗,让日伪军闻风丧胆。在对抗国民党顽固派的战斗中,粟裕在黄桥以少胜多,打掉了韩德勤的气焰,壮了新四军的威风。接着在1945年6月,粟裕三战天目山全部胜利,歼灭国民党顽敌上万人,报了“皖南事变”的一箭之仇。
看着一封封的捷报,毛主席总是笑得合不拢嘴。他不断地给予粟裕嘉奖令,并通过新四军军部传递自己的关怀之情。尤其是天目山之战后,粟裕的指挥风格已经开始从游击战向大兵团作战转换。毛主席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,欣喜地对身边的周总理、曾山等人说:“将来,粟裕至少可以指挥四五十万军队。”
解放战争初期,陈毅带领山东野战军,战绩并不好。这位性格豁达的大帅为此十分郁闷,甚至要求党中央让擅长军事的徐向前来代替自己。同一时期,粟裕则指挥华中野战军,在苏北战场七战七捷。后来陈毅提出想要与粟裕合兵、自己只做好政治工作、让粟裕全面负责军事的提议。毛主席知道后,也是举双手赞成,并且亲自将徐向前元帅调去了山西。此时他已经有了想法,要让粟裕在山东、中原一带大展身手。
粟裕和陈毅
粟裕确实没有让毛主席失望,在山东战场上,他接连打响了宿北、鲁南、莱芜等战役,消灭敌人的数量一次比一次多。仅仅一年,他就打出了歼敌数量冠绝全军各战区的成绩。
粟裕的军事指挥虽然得自毛主席真传,但是两人的指挥风格又有所不同。毛主席的运动战,是以保存自己为第一要务的,太过冒险的事情他不会做。但是,粟裕的运动战,却显示出一种以歼敌为主要目标的风格。所以他在战场上,往往会打得比较冒险。
具有转折意义的孟良崮战役,就是一次极具冒险特色的战役。华东野战军在地形、武器、总兵力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,强行发起围歼战。整编74师的战斗力超乎想象,如果没有最后阶段解放军不顾一切地坚持,这一战很可能会有另一种结果。不过,也正是因为勇于冒险,才让粟裕取得了旁人难以企及的战果。
后来,毛主席和粟裕谈到孟良崮战役,说道:“你能消灭张灵甫,这世上有两个人没想到。一个是蒋介石,一个就是我。”由此可见,虽然风格不同,但是毛主席对粟裕的指挥能力,仍然是非常认可的。
1947年,因为分兵的缘故,粟裕打得并不顺畅。但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,他仍然能看到胜机。在毛主席提出要他带兵过长江的时候,粟裕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。他还准备去一次西柏坡,力劝主席在华东战场上与敌人决战。这一区域的总兵力上,解放军居于劣势,所以这一仗无疑是一次更大的冒险。但是,粟裕的意见,却并非武夫的莽撞,而是根据他自己的经验,通过缜密地分析得出的结论。
1948年8月,粟裕来到西柏坡。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,毛主席竟然走出自己的房门,亲自迎接他。这可是到达延安之后,毛主席第二次亲自出门接人。他对这员战将,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重视。
但是,一旦谈起正事来,毛主席脸上的笑容就没了。他多少有些意外,两人17年未见,粟裕头一次回来,就是要来否定自己的。让粟裕带兵过长江,是毛主席深思熟虑的结果,是胜算最大、损失最小的作战方式,可以完全避免大兵团硬碰硬所带来的所有危险。也确实,如果用毛主席的战术,继续和蒋介石磨上一两年,足以让国民党经济崩溃。
但是,粟裕的战术也有好处。虽然冒险,但是一旦胜利,就会迅速解决全国的问题,可以让中国的经济建设提早开始,也同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,在国内形成统一意志,应对可能到来的国际危机。
为了陈述自己计划的好处以及可行性,粟裕苦口婆心地劝了一整天,但毛主席的反应仍然冷淡。于是他又去劝朱德总司令,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支持。最终很费了一番功夫,毛主席才同意撤销原计划,让粟裕留在江北打大仗。而一旦决定放手让粟裕去干,毛主席便用人不疑。他甚至嘱咐粟裕,要:“机断专行,不要事事请示。”
其后淮海战役的过程,确实表现出了一种凶险。粟裕歼灭黄百韬集团,还有中原野战军歼灭黄维集团,都经历了意想不到的困难,也都险些功败垂成。但是,仗越打到后来越轻松,到陈官庄清理杜聿明集团的时候,解放军的攻势就已经是摧枯拉朽了。而这之后的渡江战役,也确实如同粟裕的预测,根本没有激烈的大仗要打。
淮海战役的胜利是辉煌的。能够胜利的重要因素,除了解放军的战斗力和粟裕的谋划、指挥之外,还要感谢毛主席的绝对信任。不同的指挥风格,并没有给两个人造成隔阂,反而是让他们相得益彰。所以在台湾的解放迫在眉睫、还有朝鲜方向出现危机的时候,毛主席首先想到的领兵大将还是粟裕。如果不是粟裕当时身体出了严重的问题,我们的祖国不但可能早已统一,甚至可能还可能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见识到他的风采。
建国之后,党中央曾经委派粟裕为总参谋长。但是,应付非战斗的政治工作并非粟裕所长,他的作用也逐渐变小。只不过,这些并不影响他在毛主席心中的地位。
1953年2月,毛主席和陈毅一起,从南京、徐州一线向北走。想起当初的苏北和淮海战场,毛主席感慨万千,对当年粟裕的丰功伟绩赞赏不已,称赞他是“人才、将才、帅才”。陈毅作为粟裕的老领导、老搭档,也不无骄傲地说道:“粟裕可以说是毛主席的樊哙啊!”
陈老总此言,其实是褒扬。樊哙不仅是西汉名将,还是汉高祖刘邦面前最负责任的警卫员。鸿门宴时,如果没有他闯入项羽的大帐,来了一番慷慨陈词,刘邦未必能全身而退。而如果刘邦逃不过鸿门宴,又怎会有外来的楚汉争霸,以及绵延四百余年的大汉朝呢?如果单说经历,既能打仗,又负责过最高领导人安全的粟裕,确实和樊哙有些相像。
但是,这句话却让毛主席有些黯然,他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粟裕既不是樊哙也不是韩信,而我也不是刘邦。粟裕就是粟裕,是解放军的战将,是人民的好儿子!”
这句话,体现了主席独特的历史观。毛主席一生,最反感的就是有人将新人和旧人对号入座。当初为了不让人把自己和皇帝画等号,他甚至不愿意搬去中南海。时代和人都变成新的了,新中国才能称其为新中国。
毛主席的这句话,被当时的公安部部长罗瑞卿,还有主席的贴身卫士李银桥听到了。虽然在主席的一生中,更豪迈的语言比比皆是,但是如此深刻而令人回味的语言,还是应该记录下来的。多少年后,李银桥将这句话公之于众,并且有些兴奋地说道:“这句话我再不讲,就永远没人知道了。”
毛主席和粟裕,是中国军事史上的两大奇迹。正如前面所言,他们都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校学习,没有受过专门的战略培养。但是,他们却都能立足于本国实际,打最适合自己的仗。实事求是,立足自我,这可能就是他们百战百胜的原因。中国人民有这样的领袖和将军,何其幸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