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总啊,你们这天天站岗放哨的,也太辛苦了。来,再来个鸡腿。”
1942年的一天,在津浦铁路的一个岗楼外,两个穿着窝窝囊囊的人,正拿着酒肉,和两个伪军在那里套近乎。两个伪军显然被他们打动了,一口酒一口肉的,吃得不亦乐乎。
此时,其中一个人朝另一个人使了个眼神,另一个人随即说道:“老总,我特别想体会一下,站岗到底是啥滋味。您看这样行不行,我代您值一班岗,就一班,行不行?”
两个伪军早都已经喝到上头了,一听说有人要替自己站岗,更是高兴。其中一人脱下了自己的衣服,另一个人则递出了自己的手电,然后摆了摆手,就继续自顾自地吃喝了。
那个要替岗的人,先是道了一声谢,然后就穿好伪军的衣服,拿着手电筒来到了铁路旁边。他冲着远处,用手电晃了几下。几分钟后,就看见五六个人走了过来。其中的一个人,牵着一匹骡子,手里拎着一支沉重的小包袱。
这两个请伪军喝酒吃肉的人,可不是一般人。他们一个叫王志胜,一个叫刘金山。他们二人,正是著名的铁道游击队的正副队长!而那个牵着骡子的人,更加了不得,他就是后来的国家主席刘少奇!
这三个人,怎么会出现在津浦铁路附近呢?刘少奇手里的那个箱子,里边装的又是什么重要的物品呢?
毛主席的难题
抗日战争期间,哪里才是中国进步青年心中的圣地?
延安,只有延安才当得起“圣地”二字。虽然,抗战后中国的首都先是在南京,之后又挪去了重庆。但是在进步人士心中,却只有延安才有着神圣的地位!其原因也很简单:共产党人是真正抗日的!
曾几何时,老百姓们也把希望寄托在名义上的国家领袖蒋介石身上。但是,蒋介石那种毫无章法的战略部署,“攘外必先安内”的固执情结,以及愈演愈烈的贪婪,让他失去了大多数人的支持。而且,国民党将领的内部倾轧、消极抗日和中饱私囊,也让老百姓越来越失望。
而延安,则在毛主席的领导下,始终坚决地高举抗日的大旗!八路军、新四军以弱小的力量,打出了一个又一个胜仗,取得了与自身实力不相符的战绩!共产党人更是敞开胸怀,欢迎所有有志气的年轻人来延安学习工作。一时间,延安城人才济济,体现出了如同初升太阳一般的朝气!
但是,一个弊端也开始逐渐显现出来。延安城的生产力和商业财富,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!
延安位于黄土高原中南部,是一个土地贫瘠、工商业极不发达、而且还自然灾害频仍的地方。在党中央来到延安时,这里连同附近的陕北地区,甚至养活不了人民军队。当时为了生存,当时的红军还被迫发动了东征和西征!
土地贫瘠,缺乏水源,带来的结果就是农业生产匮乏,粮食短缺。在延安,能吃上一碗小米饭已经是不错的了。而大米、白面,那简直就是奢侈品了。至于肉类和蔬菜,更是难得一见。1940年,南洋的华侨领袖陈嘉庚访问延安。党中央在招待这位贵客时,只拿得出一碟咸菜、一碗鸡汤和一碗米饭!这些餐食看上去虽然简单,但却是当时我们能提供的最好饮食了。以至于饭后陈嘉庚感叹,中国共产党真的是太简朴了。
抗战开始后,虽然国共两党名义上已经合作了,但是蒋介石封锁延安、削弱共产党的动作一直没有停。在当时,不少的商人被勒令不得与共产党做生意。而在延安的外面,还有胡宗南的几十万大军在包围着。这种封锁,也让延安的经济雪上加霜。
为了解决粮食问题,共产党人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大生产运动。一时间,陕北的荒山野岭上,到处是开荒种地的人群!上至中央领导,下到普通军民,都被分配了片区。他们种粮种菜,外加发展畜牧业。靠着这种艰苦奋斗的精神,延安的粮食危机得到了有效的缓解。甚至在肉类的供应上,延安的情况还要好于全国的平均水平!
但是,经济是一个复杂的事情。仅仅解决了穿衣吃饭,是无法改变贫穷的现状的。为了供应前线所用的武器,延安有好几个兵工厂。兵工厂的原材料和机器设备,都要从外面购买;延安有几十万人口,每天难免有人头疼脑热。可偏偏我们没有制药厂,最为紧缺的西药也必须从外卖购买;此外,还有延安的维持党政军管理所需要的一切物资,我们也都很少有生产,全部需要从外面买……
其实,此时整个中国的经济都不好。但是国民党政府因为可以得到外国的援助,所以日子相对好过。但延安政府,却一切都要靠自己!而且随着延安的人口越来越多,经济的缺口也越来越大!
什么都要买,那钱从哪儿来?一开始,延安也是使用当时中国普遍流行的法币。但是,法币却有两个极大的弊端:一点是来源通道太过狭小,所以我们能获得的法币总量很少;还有一点,是当时中国陷入了非常严重的通货膨胀,法币价值一路下跌。两年前还能买一头年的法币,两年后仅能购买1个鸡蛋!也正因此,想要做生意,最好的办法,是使用黄金、白银等硬通货。但偏偏,延安既没有金矿,也没有银矿,所需金银完全无法自己解决。
总之就是一句话,延安几乎什么都缺,而最为紧缺的就是贵金属、硬通货!
面对这种困境,一度让乐观坚强的毛主席也是一筹莫展。他曾经感叹道:“我们曾经弄到几乎没有衣服穿,没有纸、没有油、没有鞋袜,在冬天没有被子盖。那时的延安,真是困难极了!”
如何解决经济问题,是毛主席这个战略家所面对的,最为棘手的难题!
征集黄金万两
作为党内的主要领导,刘少奇非常清楚延安的实际情况。他也曾经绞尽脑汁,想要解决经济困局。但是,没有就是没有,再着急也没有用!
1942年,刘少奇来到鲁南地区视察。此时,他得到了一个消息:就在招远市和龙口市交界处,有一个产量很大的金矿!
招远市一带,自古盛产黄金。这里有一条著名的“招掖金矿带”,以高产而闻名。这条金矿带,是山东省最古老的一条金脉,同时也是产量最为丰富的。几乎山东一半的黄金,都是出自于这条金脉。而位于招远市附近的玲珑金矿,又是整条金脉中,产量最大的一座金矿!
日军占领山东之后,也打起了玲珑金矿的注意。日本资源匮乏,对于财富的需求量巨大,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条储量巨大的金脉!于是在1939年2月28日,日寇在汉奸刘桂堂的带领下,侵占了玲珑镇,并且封锁了玲珑金矿!他们不但在矿区附近扎起了军营,还喊出了:“宁失招远城,勿失玲珑矿”的口号!
当然,日军是不会自己开采黄金的。玲珑金矿虽然属于半露天金矿,可采矿既需要技术,也有一定的危险性。所以,采金的任务,还是要由中国人完成。这也为日后地下党人潜入金矿、收集黄金提供了机会。
在抗日风潮席卷山东之后,日本人的守备更加严密。为了防止八路军混进来,他们在矿场周边布置了好几层电网和铁丝网,还布置了大量警戒力量,光是炮楼就修了7座!每天一到晚上,炮楼上的探照灯就会亮起,将矿区照得如同白昼!而对于工作的矿工,他们更是严格管理,唯恐他们夹带出黄金!
但是,共产党人有的是智慧!通过地下组织,有不少人混进了矿工队伍。他们每天进入矿区,将金矿粉藏在头发里、或者鞋底、衣物的夹层里带出来。更有甚者,把金矿粉藏在自己带的烧饼或者煎饼里。日军和汉奸根本不会管理金矿,想要搜查也往往不得要领。就这样,不少的黄金就被带出了矿区。时间一长,数量已经相当可观了!
刘少奇同志在得知玲珑矿的情况后,马上向地下组织下达了命令:筹集黄金一万两,全力支援延安!
一万两黄金,这在当时确实是个天文数字。但是,也并非完全筹集不到。当地的游击队,也曾经打劫过日本的运金车,手里也有不少。再加上地下党夹带出来的,数量就已经差不多了。剩下的,他们又通过从和老百姓交易的方式给凑上了!所以,没用太长时间,一万两黄金便到位了!
巧运黄金
金子有了,如何运到延安,这可是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。刘少奇为了稳妥,决定亲自运送。而协助他送黄金的任务,便落在了著名的“铁道游击队”手中!
“铁道游击队”是中国最为著名的一支抗日队伍。山东地区铁路网发达,所以很早就有不少人开始吃“铁路饭”。一些煤矿工人为了讨生活,经常扒火车上去做生意。时间一长,他们也就练就了这么一手绝活儿。1940年,矿工洪振海带领几十名路矿工人,组成了“鲁南军区铁道大队”,专门在铁路沿线打击日本人。在他们的活跃下,日军的运输遭到了极大的破坏。而八路军,也从这支队伍处频繁地获得武器。时间一长,人们便把这支队伍称为“铁道游击队”!
在当时,铁道游击队还有着一个重要的职能,就是协助八路军转移重要的物资和人员。日军在火车站的盘查很严,但是对路上的防备却不可能那么完善。铁道游击队既然有扒火车的绝活儿,那就可以在中途将物资和人员送上火车!靠着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战术,已经有不少人和物资被成功转移。这也就是刘少奇选择通过铁道游击队运送黄金的原因。
此时,游击队的原大队长洪振海已经牺牲,护送刘少奇的任务便交由副队长王志胜和大队长刘金山负责。按照计划,他们要负责护送刘少奇从招远去到微山湖,然后再由微山湖大队接手,从已经打造完成的一条交通线前往延安。这之中,要穿过敌人守备严密的津浦铁路,危险性也是不小的。
当然,为了保密,刘少奇的身份是不公开的。在于刘、王二人见面时,他使用的是假的身份。此时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化名,叫做胡服!
接到任务后,刘、王二人开始计划行动路线。为了躲开敌人的盘查,他们决定绕一下远,从附近的山地进入微山湖。为此,熟悉路线的王志胜先行进山勘察,但是却发现了敌人新设置了岗哨。这一下,山路走不通了,穿越津浦铁路成了唯一的选择!
大家商议之时,刘少奇对这个计划提出了自己的顾虑。他的名声太大,早就被敌人发了通缉令,形象为人所熟知。而黄金,更是敌人重点盘查的物资。如果走正常程序,绝对闯不过去。想要扒火车,游击队员行,但是自己不行!所以,常规的办法是行不通的。那到底要怎么做呢?刘、王两个人逐渐有些焦躁了。
最后,经过一番谋划,王志胜做出了这样的安排:一开始,仍然从山路走。等走到云涧峪之后,再进入铁道系统,利用夜色掩护穿越敌人的封锁线!
很快,几个人就出发了。两天后,他们就越过了云涧峪。这一段路程还算平静,刘金山、王志胜稍稍的松了一口气。但是他们知道,津浦路才是难关!在这道关卡上,有一个敌人的岗楼!不解决上面的伪军,想要穿越根本不可能。为今之计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,见机行事了。
到了这天晚上,刘金山、王志胜换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,从附近的饭馆里买了几只烧鸡,还有两瓶酒。准备就绪后,他们就走到岗楼前面,和两个站岗的伪军套起了近乎。
伪军其实日子过得也不好,今天看有人请自己喝酒吃鸡,哪里还管什么别的,只顾大快朵颐。于是,便发生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。刘金山不住地劝酒,让两个伪军喝得大醉。而王志胜则趁机穿上伪军的衣服,拿上手电,掩护刘少奇过关!
看到了远处的灯光后,后方的护送队伍和刘少奇开始行动了。此时的刘少奇牵着一匹青色的骡子,快步往前走着。王志胜则是拿着手电,在前面引路。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,慢慢的就通过了关卡!
此时,铁道上灯光一闪,一道明亮的光柱射了过来。那匹骡子突然就受了惊,一头栽倒在了路旁的沟里。刘少奇猝不及防,也跟着一起翻了进去!王志胜往前两部看是怎么回事,结果发现,一辆敌人的装甲巡道车,正打着明晃晃的探照灯,慢慢地向他们驶了过来!
此时,情况万分紧急。如果翻到沟里的骡子嘶鸣一声,一切都会暴露!护送队伍虽然有人有枪,但是绝对干不过日本人的巡道车!更何况,一旦枪声响起,后面的岗楼里还有一个班的伪军,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!刹那间,一行人来到了生死关头!
但是,神奇的一幕发生了。那头骡子翻入沟里之后,突然就变乖了,一点声音也没出。刘少奇此时,也已经隐蔽好了,并且用一只手,不停的安抚骡子。暂时看来,是没有什么危险了!
王志胜松了一口气,走上前去,和巡道车里的鬼子开始交涉。最后,鬼子也觉得平安无事,便离开了。一场恶战,终于得以避免!
很快,队伍全部穿过封锁线。之后又走了几天的山路,大家成功来到了微山湖。这趟护送任务,总算是圆满完成了。分别之际,刘少奇和队员们一一作别,相约胜利后再见。
多日的相处,让刘金山、王志胜二人有了一种感觉:这个“胡服”先生,身份绝不简单。但是,直到抗战胜利后,他们才知道,自己护送的人竟然就是刘少奇!
有了各方面的通力合作,这一万两救命的黄金,终于成功进入了延安。那么,这一万两黄金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呢?虽然历史没有明确的记载,但是却可以从一些侧面的材料了解一些端倪:
就在这批黄金送到之后不久,延安发行自己货币“边区票”的力度开始增加!在法币和日军各自用假币打击对方、相互大幅贬值的时候,边区票成了中国最为坚挺的货币!大量的商人开始和共产党人做生意,并且乐于用边区票结算。延安的金融界凭借良好的信誉,一举扭转了在经济上的颓势!到了抗战结束之时,延安的经济情况要远远好于国统区。由此可见,这一万两黄金,必然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!而护送黄金的刘少奇和铁道游击队,也成为了延安经济破局的功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