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科长,我听说您是神枪手,两手打枪能打香火,打鬼子更是一枪一个。今天机会难得,您给我露一手吧。我可真没见过那么神的枪法。”
1942年冬天,苏北大地上干冷干冷的。两个新四军战士,押着七个五花大绑的人,悄悄地蹲在一条沟里。而他们的对面,仅仅隔着一条河,是百十来个日本鬼子。他们叽里呱啦的叫喊着,推着几条小船,准备过河。此时,一个年纪较小的战士突然有些惨然的笑了,对另一个人说出了上面那句话。
另外那名新四军战士看了看对面,又看了看后面那几个被绑着的人,说了一句:“步枪给我,还有子弹。”说着,他把自己腰里的驳壳枪拔出来,放在了地上,然后接过另一位战士递过来的枪和子弹,说道:“现在形势严峻,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出来。你拿着我的枪,看好了他们。”他回头,又对那几个被绑着的人说道:“你们听着,现在情况紧急,我就代表了法律!从现在起,你们如有异动,就地正法!”说完,他又转回头,对另一个战士说道:“你不用担心,我的枪法,是用一颗颗子弹喂出来的。当年在华西搞地下工作的时候,拜了好几名射击高手为师。区区几个鬼子,不碍事。记住,没我的命令,一定不能出来,增援一会儿就到。”然后他拍了拍对方的肩头,然后“噌”的一下子就冲了出去。
此人,正是新四军四师公安特派员兼保卫科长的吴剑。虽然他并不完全算一个战斗员,但是今天,他就要书写一段狙击神话。
抗日战争初期,新四军作为一支新组建的部队,曾经遇到过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。其中最让人无奈的,就是补给问题。作为一支国家的正牌部队,国民政府却很不愿意为新四军提供军饷和枪支弹药。新四军所有的经费和武器,除了很小一部分由党中央想办法之外,剩下的都要靠自力更生。
为了解决经济问题,新四军在自己的根据地内部大力发展生产,算是有了一些稳定的收入。但是武器的缺乏,却始终很难解决。当时的中国工业落后,根据地更是如此。虽然有一些能够生产武器的小型兵工厂,但是总体的供应量,完全跟不上实际需要。缺乏武器,当然也就谈不上高质量的射击训练。所以新四军中,要想出几个非常高明的狙击手,理论上是非常困难的。
然而事实上,新四军里,枪法好的人却不少。可能正是由于缺乏弹药,战士们对每一次射击的机会都非常珍惜。他们会在训练之余,仔细思考射击要领,互相交换射击经验。渐渐地,新四军便产生了很多“性价比”极高的特级射手。而吴剑,正是这些射手中的一员。
吴剑的经历、籍贯等资料,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了。只知道,他曾经在华西地区做过地下党,和那里的军阀和土顽们交过手。他归队后,最喜欢的就是和别人切磋射击技术。他虚心求教,积极实践,甚至对土匪练枪那种“打香火”的训练方式也试过。他的全部心思,几乎都用在了提高射击技术上。也因此,他很快就成了一位真正的王牌射手。抗战爆发后,他跟随彭雪枫将军,进入了豫皖苏边区战斗,后来就成了新四军第四师中的王牌射手。
皖南事变后,抗战形势出现了一个低潮期。国军的地方部队,频繁地和我军发生摩擦。同时,在中原地区还爆发了中条山战役,国军遭遇惨败!日本人抓住机会,进行了大规模的策反活动。在综合作用下,豫皖苏边区附近“降兵如潮,降将如雨”,国军部队大有崩溃之势。彭雪枫将军一边大量撰写文章,鼓舞民心士气。一边派出小部队,进行“锄奸”行动。而神射手吴剑,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,成为了公安特派员兼保卫科科长的。
1942年冬天,吴剑接到通知,战士们逮捕了几个奸细,身上可能有重要情报,希望他能亲自过去看看。吴剑二话没说,带着警卫员就来到了指定的位置。此时日军离着新四军的驻地不远,连审讯都要万分小心。
吴剑到达后,立刻开始了询问。几个奸细此时被牢牢地绑着,低着头像泄了气的皮球。吴剑每问一句,他们都会抢着回答,唯恐反应慢了被枪毙。可没想到刚问了几句,周围突然响起了枪声。原来是一批鬼子,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来了。
吴剑看了看身边的人,仅仅有不到十个人。这么点儿人,不可能正面硬钢鬼子。于是他立刻分配了一下,自己和警卫员负责押解这七个奸细,撤到距离最近的村落去;其他人交替掩护,去往师部报信,请求支援。大家按照各自的安排行动,可是吴剑刚刚出村不久,就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。这条河大约有几十米宽,想要趟过去是不可能的,必须坐船渡河。可是鬼子就在附近,自己带着奸细渡河,那不就是活靶子吗?
正在迟疑间,突然一阵嘈杂的人声响起。原来是河对岸,突然也冒出了一队日本兵!这一下不但渡河不可能了,后面的追兵什么时候会围上了都很难说。吴剑观察了一下地形,发现在自己附近,有一条挖掘堤坝形成的小沟,就带着警卫员和犯人躲到了沟里。
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了,警卫员有些顶不住压力,就想冲出去和敌人拼命!吴剑一把把他拉了回来,说道:“你冷静点儿,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!”可没想到警卫员已经抱定了“必死的决心”,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是在劫难逃。唯一遗憾的,是没见识过吴剑那神乎其神的枪法。
紧接着,就发生了本文开始的那一幕。吴剑拿过警卫员的步枪和子弹,把自己的驳壳枪留给了他,并让警卫员看着犯人,自己一个人出去打阻击!
吴剑独自出去阻击,当然不是绝望时的拼命之举。他知道,此时必须用自己精湛的枪法,打掉几个走在前面的敌人,震慑住他们的锐气。只要他们的动作慢下来,自己就有可能等来后方的援军。这个地方,距离后方的部队并不远,只要自己能争取几十分钟的时间,支援肯定会到达!他快速地跑了几步,然后趴在了一个自己早已经选定的狙击点位上。这个位置正好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,视野开阔,敌明我暗,不容易被敌人发现。
此时,对岸的鬼子已经拉来了渡船。有大约十个日本兵,已经坐上了第一条船,向河对岸划了过来。
吴剑一抬手,只听“啪啪啪”的三声枪响,对岸的三个日军就应声倒了下去!鬼子们果然被吓住了,立刻停止了渡河行动,撤了回去。紧接着就有几个日军架好了歪把子,对着枪响的位置就开始进行火力覆盖。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,就有几百发子弹打了过来。
但是他们打了半天,实际上是打了个寂寞。吴剑作为一个优秀的狙击手,深谙射击之后的转移之道。所谓“打一枪换一个地方”,他早就转移到自己看好的下一个狙击阵地上,冷静地观察着敌人的动静。
不一会儿,鬼子的枪声停止了,射手开始探出头来,仔细查看对岸的情况。吴剑看得明白,抬手又是两枪。两个站位稍微靠前的鬼子,又成了新四军神射手的枪下亡魂!
开完枪之后,吴剑就地一滚,又躲到了自己看好的下一个位置上。这次,日军没有继续用机枪打击,而是把迫击炮、掷弹筒全都拿了过来,对着刚才吴剑的位置就是一阵猛轰。如果不是吴剑转移得快,这一轮炮火可真是够他受的。
此后,吴剑不断地转换阵地,打一两枪,放到一两个敌人后就马上转移。敌人根本找不到他的准确位置,只能进行盲目的火力覆盖。但是这么打,显然没什么用,吴剑凭借灵活的走位毫发无损。
日军恼羞成怒,进一步加强了活力。他们把92式重机枪和步兵炮都拉到了阵前,对着吴剑的大概位置进行持续的火力输出。但是这么打,和盲人扔飞镖没多大区别。吴剑不仅自己没事,还抓住机会解决了对方的一个炮兵和一个重机枪射手。一时间,自己一方的压力顿减。
打了半天,日军的指挥官也逐渐看出了门道。他可能是发现对面的新四军人少,于是就一边用火力牵制吴剑,一边让四五十人登上渡船,向对岸飞快地驶来!他们准备拉近和吴剑的距离,用人海战术来对付他。
这一招,还是比较凶险的。吴剑只有一个人,对付一个方向的敌人已经略显吃力,如果敌人两下合围,他可能就真的回天无力了!吴剑摸着兜里所剩无几的子弹,突然有了一种准备赴死的感觉!
“啪啪”,此时,突然远处传来枪声!原来就在吴剑拖住敌人的时候,正在附近的特务连得到消息,火速赶了过来。而带队的人,正是吴剑好朋友彭修强!彭修强也是一位特级射手,他抬手两枪,就让几个正在渡河的鬼子上了西天!
彭修强是个猎户出身的老战士,早在少年时期就练出了一手好枪法。他在战场上也是屡立战功,凭着过硬的战绩当上了特务连的连长。他和吴剑在豫东抗战时相识,彼此非常欣赏。私下里两人经常交流射击经验,既是射击比赛的对手,更是战友。有他赶来支援,真可谓是雪中送炭。
特务连的火力,比之吴剑一个人可强了太多了。几乎在彭修强开枪的同时,就有两挺捷克式轻机枪突出了火舌。同时,其他人的马步枪也是一阵开火,将敌人的包抄部队打得节节后退。而吴剑也重整旗鼓,抬手几枪,又撂倒了河对岸的几个鬼子。
眼看战场局面有了缓解,吴剑撤到刚才的沟里,找彭修强借了两个战士,和自己的警卫员一起,押着几个奸细撤退。然后两人联手,继续对着河对岸一阵狙杀。日军指挥官眼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,赶紧下令撤退。
但是,此时撤退的主动权,已经不在他们手上了。就在吴剑、彭修强拖住他们的时候,新四军第四师的直属队已经赶到了战场,并且完成了包抄和迂回。他们对着这一小股敌人,展开了全面的压制。很快,这一百多日军就被全歼了。
本次战斗规模不大,但是却很具有传奇性。曾几何时,新四军的狙击手不为人所知。但是经过这一战,吴剑和彭修强的名头被立了起来。很多部队以他们为榜样,培养出了大量的神枪手。而此二人,也在日后的战斗中,打出了很多让人惊叹的战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