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鲁,这一拨日本鬼子太可恶了,我想给他们来一次突袭。”
1939年11月,新四军游击支队第一总队政委孔石泉,对队长鲁雨亭这样说道。鲁雨亭微微的点了点头,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,说道:“这次行动要谨慎,敌人武器精良,又有坚固的防御工事,如果他们专心防守的话,这一仗绝对不好打。突袭是好主意,但是还要琢磨一下,把他们从乌龟壳里调出来。咱们没有重武器,能不攻坚还是不攻坚的好。”
鲁雨亭
两人低头沉思了一下后,鲁雨亭突然展眉一笑,说道:“我想到办法了,咱们先来个调虎离山,再来个引蛇出洞。双管齐下,拿下大房庄据点,应该问题不大。”
就这样,一场九百新四军和五百名日本兵的对决,正式拉开了帷幕。而让鲁雨亭和孔石泉想不到的是,对方的指挥官横山次郎,会如此配合自己,让这场战斗出乎意料的顺利。
鲁雨亭是抗日历史上的风云人物,他曾经东陵大盗孙殿英的手下,也曾经是国民党不计派系也要延揽的人才,但是最后,他却选择参加新四军,走上了真正的抗日战场。
孙殿英
鲁雨亭,1899年出生于河南省永城县的一个书香门第。他的学生时代是意气风发的,不但他自己的学习成绩好,还在最易冲动的年纪,赶上了风云激荡的革命年代。1912年的辛亥革命,一度让忧国忧民的鲁雨亭看到了民族的希望。然而正可谓希望越大,失望越大。最终他等来的,却是军阀割据、天下混乱的现实。为此,他写下了“前人创业非容易,后代无贤总是空”的诗句,然后决心弃文从武。
1918年,鲁雨亭考入开封军士学校,毕业后加入了河南陆军第二混成旅任军法官。1924年,他给孙中山上了十条建议,其中就包括后来国共合作的核心原则“联俄联共”。但是,他看到的现实,却是所有的政策都在执行中被反动派所操纵,没有一项能够贯彻到底。鲁雨亭觉得心灰意懒,然后便辞去军职,回到家中重新扎进了故纸堆。
孙中山
1931年,日本发动了“九一八事变”,全国掀起了一阵抗日的热潮。鲁雨亭也在友人的劝说下,加入了孙殿英的四十一军,并担任了驻南京办事处处长。正是在他的推动下,孙殿英在1933年进入热河,在赤峰和日军血战了七天七夜,写下了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一笔亮色。
1934年,孙殿英被何应钦、阎锡山联合打压,四十一军的办事处也被关闭。但是,这些国府高官,却对鲁雨亭格外看重,想让他当财政部的咨议。不过,此时的鲁雨亭心中只有抗日,他拒绝了任命,回到河北创办了好几份抗日刊物。
何应钦
1937年,抗日战争全面爆发,鲁雨亭出山担任了爱国将领高树勋的秘书长,并且受命整训保安团。不久之后,河北保定被日军攻陷,鲁雨亭只能回到家乡,坚持宣传抗战。11月,他在李宗仁的推荐下,当上了永城县长,有了实权。正是在此时,他开始和共产党领导的部队有所接触,并且多次违规提供支持。
1938年,鲁雨亭更深的参与到了抗战之中。他变卖了家产,购买了不少的枪支弹药和药品,成立了湖西人民抗日义勇队,自己任第二总队第二十九大队队长。他对新四军游击队的战术很感兴趣,曾经派人去彭雪枫将军处学习。经过深入地交流,鲁雨亭找到了自己为之奋斗的道路。最后在1939年8月,他将自己的部队改编成新四军游击支队第一总队,正式参加了革命队伍。
新四军游击支队
鲁雨亭是读书人出身,所以打起仗来,既有猛将的强悍,也有深沉的计谋。还未正式加入新四军之时,他就曾经率部在山城集打了一场大仗,歼敌三百余人。加入新四军后,他更是急于找一个机会,打一场漂亮仗,给敌人以震慑。正好,此时便有人送来了“枕头”。
1939年11月,日军的第13师团攻占了永城。永城位于河南、安徽、江苏、山东四省的交界处,敌人攻占这里后,便开始不断地派出兵力,去附近的各个根据地扫荡。一时间,抗日军民损失巨大,很多老百姓背井离乡,过起了逃难的生活。
日军第13师团
第13师团,是日军甲种师团中的王牌,曾经参加过淞沪会战、徐州会战等几乎所有的侵华大型战役。同时,他们也是南京大屠杀的罪魁祸首之一。这支部队战斗力极其强悍,武器精良,又有大炮又有飞机坦克。自从1939年转入敌后战场以来,他们在华北、华南几乎可以用横冲直撞来形容。
在所有的日军扫荡部队中,最为嚣张的,是日军少佐横山次郎带领的一个大队。这个横山大队,有士兵五百多人,坦克和各种装甲车5辆,汽车20余辆,轻重机枪三十余挺,还有十门迫击炮。而且,他们的每一个士兵也都是训练有素,枪法精准,拼刺狠辣,战斗力极强。
日军少佐剧照
作为大队长的横山次郎,为人极其残忍,他经常带着手下在附近的村庄烧杀掳掠,几乎是见到男人就杀,见到女人就糟蹋。即使是老人和孩子,他也从不放过。横山次郎在永城附近屠村毁村,犯下了无数的罪行。
至于在永城附近活动的新四军,横山次郎则是根本不放在眼里。他认为,新四军只有轻武器,根本不可能给自己的大队造成威胁。他曾经扬言,如果新四军敢来,就要让新四军“有来无回”。
新四军
后来,为了方便自己的扫荡,他还在大房庄修建了一个大型的据点。为了将这个据点打造成永久防御基地,横山次郎调来大批建筑材料,在据点周围修了4米多高的围墙,还用砖混结构修筑了3座碉堡。每一座碉堡,都开有四五个火力点。这样的一座堡垒,在没有重武器的新四军面前,如同坦克一般坚固。而且,这处据点还成了永城日军对外扫荡的“突出部”,持续威胁着抗日军民。
有了这座堡垒的支持,横山次郎更加猖狂。他开始更大力度的对抗日根据地展开扫荡,制造了更多的惨案。抗日军民提起横山大队,都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。
抗日惨案画作
此时在永城附近活动的新四军部队,只有鲁雨亭的游击支队第一总队。政委孔石泉每天都能接到横山次郎杀人屠村的报告,恨得咬牙切齿。鲁雨亭则更是心焦,他当过永城县长,他对永城倾注的心血,比任何一个人都大。如今永城被日本鬼子肆虐成这样,让人如何能不心焦!于是他找到孔石泉,想要商量一个办法,先敲掉这个横山次郎。
接着,就发生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。在两个人的会议上,孔石泉建议发动一次奇袭,但是如何奇袭,却没有给出具体方案。而鲁雨亭所担心的,就是敌人的坚固堡垒。在缺少重武器的时候,攻坚战能不打还是不打。而且,自己的第一总队只有九百多人,如果和防守严密的五百多日军硬拼,结果不会太好。
日军堡垒
不过,鲁雨亭略一思索,便有了计划。他派出了大量的侦察兵,在大房庄据点附近侦察敌人的一举一动,寻找其规律。不久之后,侦察兵发回报告:横山次郎十分嚣张自负,他的部队大部分时间都在附近的村子扫荡,真正住在大房庄据点的人并不多。
鲁雨亭大喜过望,立刻安排下一步行动。他命令自己手下的一支小部队,频繁的在永城附近的乡村出没,以求吸引更多的敌人出动。而敌人一旦出来,就要想尽办法,将他们带得越远越好,而且还要牢牢地吸住敌人,尽量不让他们回去。
日军部队
这一招果然奏效,随着游击队活动的频繁,横山大队的出动次数越来越多,人员也越来越分散。他们追着游击队的踪迹跑,却总是感觉若即若离。渐渐地,他们被带得距离大房庄越来越远。这就是鲁雨亭的第一计:调虎离山。不久之后,鲁雨亭接到侦察员报告,据点内只剩下四十多个日军。他觉得,此时可以动手了。
11月30日深夜,鲁雨亭率领游击支队第一总队,还有一些其他的地方武装,共九百人,包围了大房庄。此时天色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,正是夜袭的好时候。此时,侦察员再次发来消息,据点内除了几个看守探照灯的鬼子之外,没有见到其他人有活动的迹象,想来是日军已经睡觉了。鲁雨亭随即下令,派出两个突击队,剪开铁丝网,准备进攻。
新四军突击队
战士们很快到达了指定位置,也剪开了铁丝网。但是,敌人的探照灯却突然射了过来,突击队随即便被发现了。一时间,歪把子的子弹雨点般倾泻下来,打得战士们抬不起头。
眼见奇袭失败,鲁雨亭却并不着急。他命令突击队撤回来,然后故意在外围零零星星地射击,做出一种自己这边兵力不足的假象。
而在据点内的横山次郎,在察觉到对方并没有多少人之后,又起了贪功之心。他让自己的手下的三十多人全副武装,跟随自己出城追击。
日本军队
而这,也正是鲁雨亭所希望的。这便是他的另外一计:引蛇出洞。
很快,横山次郎就挥舞着军刀,带人朝着突击队撤退的方向发起了冲锋。鲁雨亭大喜,立刻命令突击队战士们反身还击。突击队有将近二百人,兵力是对方的十倍,纵然是枪法不如对方,也足以形成密集的弹幕。很快,就有二十多个鬼子成了枪下之鬼。
横山次郎命大,没有被这一波反击打死。他立刻意识到,自己可能是中计了,于是赶紧带着剩下的十个人往大房庄据点退却。结果一行人在毫无掩护的情况下溃退,又被撂倒了五六个人。等到他们退入碉堡的时候,横山次郎的身边就剩下了七八个人了。现在的他只能是依托工事抵挡一下,争取等到支援部队。
日军碉堡
在察觉到对方退却之后,鲁雨亭立刻指挥部队发起正式进攻。随着几声枪响,敌人的探照灯被打灭了,楼上的几个人成了睁眼瞎,只能冲到下方的碉堡里,和横山次郎会合。他们觉得,新四军没有重武器,绝对对付不了砖混结构的碉堡。
此时的新四军突击队,也确实是面临这个问题。明明敌人的人不多,但是偏偏呆在坚硬的“乌龟壳”里,让新四军的步枪奈何不得。久而久之,肯定会引起变故的,这该怎么办?
此时,突击队中的排长赵怀亮大喝一声:“火力掩护!”然后就借着手榴弹炸起的烟尘,向前冲去。战士们心领神会,用一颗颗子弹和手榴弹封锁了敌人的射击孔,让他们无法射击。
新四军战斗画作
仅仅是半分钟左右,赵怀亮就冲到了碉堡附近,躲入了射击死角。掩护的火力开始减弱,而赵怀亮则掏出手榴弹,准备往敌人碉堡的射击孔里扔。
就在此时,只听“哇”地一声怪叫,一个日本兵,突然拿着一颗冒烟的手雷冲了出来,一把抱住了赵怀亮。赵怀亮明白,这是敌人要跟自己同归于尽呢。敌人拼命,但是赵怀亮可不想这么没价值的牺牲。于是他先是一脚撩到了对方的裆部,借着日本兵吃痛蹲下的时机,又一脚将他踢到了碉堡的木门上。赵怀亮自己,则借着这一脚之力,翻到了路边的壕沟里。
新四军
此时,手雷“轰”的一声炸响了。不但那个拼命的日军粉身碎骨,就连碉堡的木门也被炸烂。一股浓烟,呛得里边的日军咳嗽不止,再也没有精力射击。而赵怀亮借机爬了起来,对着碉堡里的日军连开了几枪,然后扔进去了两颗手榴弹。
又是两声巨响,碉堡里的日军被炸得血肉模糊。其他的突击队员趁机一拥而上,冲进了碉堡,对着还在苟延残喘的敌人就是一顿刺刀。一场攻坚战,就这样胜利了。
当战士们打扫战场的时候,一个满脸是血的日军突然从碉堡里冲了出来,举着军刀在那里怪叫。5连的连长李念田曾经是个经验老到的侦察员,他一眼就认出,此人就是骄傲残暴的横山次郎。他只觉得热血上涌,抢过身边战士的歪把子,把这个罪行累累的侵略者打成了马蜂窝。
新四军
这一战从开始,到打扫战场结束,用时不到两小时。新四军游击队在鲁雨亭的指挥下,击毙了四十多名日军,其中便包括中佐大队长横山次郎。大房庄据点内的所有物资,都被新四军缴获,据点也被彻底捣毁。日军骚扰抗日军民的突出部,就这样灰飞烟灭了。那些被游击队带着打游飞的日军,只能撤回了永城,从此不敢再轻易出来。
很遗憾的是,鲁雨亭将军没能坚持到抗战胜利。在1940年4月的芒砀山战斗中,他率领特务连坚守阵地,死战不退,结果身中数弹牺牲。
虽然英雄已逝,但是他的精神长存。在所有中华民族优秀儿女的共同努力下,日本侵略者最终被赶出了中国。古老的中国,因此避免了一次被奴役的灾难。那些为了民族独立而牺牲的英雄们,也因此可以被告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