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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七七事变后一个月,我奉召自法返国,参加了上海的淞沪战争,和一九三七年末的南京保卫战。不幸的是,日军以野蛮人的力量,加上文明的智慧与武器,将我们打败了。”
抗日战争胜利之后,一位曾经的中国工兵营长,在回忆南京保卫战时,曾经很无奈地说出了上面那句话。
南京保卫战
抗战时期,由于中日两国国力的巨大差距,中国的形势一度不容乐观。在坚持打完了淞沪会战之后,很多中国军队都已经精疲力尽。接下来的南京保卫战,他们便都显得力不从心。再加上战略失误,指挥不当等一系列问题,最终导致当时中国的首都南京沦丧于敌手。
这期间,很多来不及撤走的中国军人,不仅要伪装成平民伺机逃跑,还有可能近距离跟日本人接触。凶残的日本侵略者发动了南京大屠杀,让他们十分害怕。不过,也有些人靠着自己的机智和学识,顽强地活了下来,并且成为了那段历史的亲历者。当战争结束后,他们利用自己的生花之笔,写出了不少关于那段历史的第一手资料。如今,这些资料都成为了让日本侵略者无以辩驳的证据。
南京大屠杀画作
咱们刚刚提到的那个工兵营长,便是这些人的一个。他的人生跌宕起伏,虽然出身高门大户,但是却为了躲避侵略者的追杀,而不得不遁入空门长达八个月之久。这八个月中,他见识了侵略者的卑劣行径,也经历了人世的种种变迁,对生命也有了新的感悟。尤其奇特的是,他虽然做了八个月的和尚,却给自己迎来了一段奇特的姻缘,这也算是有得有失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我们还要从头说起。
从营长变成和尚
这名工兵营长,名叫钮先铭,是江西九江人。他的父亲名叫钮传善,曾经是中国的财政总长,所以钮家算是那个时代名副其实的官宦之家。因此,钮先铭从小就过着非常优越的生活,衣食无忧之余,也受到了非常良好的教育。他的父亲对他寄予厚望,曾经将其送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读书。毕业后,钮先铭又在父亲的安排下,进入了法国圣西尔军校留学。
钮先铭
1937年,抗日战争全面爆发,钮先铭也在国家的感召下,放弃了自己的学业,回国与同胞共赴国难。由于他的军事教育背景以及家族背景,他的军旅生涯起点很高,仅仅几个月的时间,他就已经成为了中央陆军学校的教导总队工兵团的一名营长。
1937年8月,淞沪会战打响。钮先铭也随队参战,亲历了战役最艰难的时刻。
淞沪会战可以说是中国赌上国运之战,若胜利,则不会有后面的战争;若失败,则半壁江山不保。为了这一战,当时的中国政府几乎投入了所有的精锐兵力。但是由于指挥失当,战役在进入后期时情况急转直下,战役随即失败。
淞沪会战
1937年11月9日,淞沪会战失利,大量的中国士兵撤往南京。疲惫不堪的他们,根本顶不住侵略者的进攻,于是在12月上旬,日军便已兵围南京城。
此时,钮先铭正和教导总队的一旅二团防守南京光华门。他的工兵营,主要负责向阵地前沿运送弹药。当时南京的城防部队战斗意志非常坚决,凭着落后的武器多次打退了日军的进攻。
负责指挥部队的,是二团的团长谢承瑞。此人也是留学法国军校的高材生,由于相同的教育背景,让钮先铭和谢承瑞意气相投。在战火之中,两个人结成了很好的朋友。
南京城防部队
面对敌人疯狂的进攻,谢承瑞早就有了杀身成仁的准备。不过,他的心里仍然有牵挂,那就是他的妹妹。在又打退了敌人一次进攻后,谢承润趁着战场短暂的闲暇,郑重地告诉钮先铭:“如果我死了,我的妹妹就拜托你照顾了。”
中国人经常说,朋友的最高境界便是托妻献子。谢承瑞没有妻子,但是却把最亲的亲人托付给了钮先铭,由此可见,两个人的感情确实不一般。
南京保卫战
12月12日,南京的城防已经无法挽救,很多高级指挥官早已先于部队撤走,而钮先铭也接到了命令,率领教导队两个连的士兵断后,掩护大部队撤离。而紧接着,给全军的正式的撤退命令就发了下来。
这道撤退的命令,没有给出任何的具体安排,于是,所有的撤退部队就呈现出了一种杂乱无章的溃退之势。大批的人流互相冲撞,造成了踩踏事件。结果,英勇的团长谢承瑞,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踩踏致死。
南京保卫战
钮先铭在安葬了谢承瑞后,只能带着,自己身边仅剩的40多人继续战斗。他们一路走一路损失,等撤出南京城的时候,钮先铭的身边就只剩下了4个人。
虽然逃出了城,但是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,是天堑一般的滚滚长江。而此时,长江的江岸上,已经拥挤着大量的溃退士兵,几条零星的渡船根本无法承载这么多人。于是便有一些士兵用自己的绑腿和一些木条扎成简易的木筏渡江。一看这种情况,钮先铭也如法炮制,扎起一只木筏,投入到了江水之中。
长江
木筏的稳定性当然无法和船只相比,很快,木筏就因为长江风大浪急而险象环生。钮先铭一个没扶稳,便掉入了江里,并且很快就被江水淹没了。
落水后的钮先铭,后来还是非常幸运地抓住了一根圆木,然后就随着水流漂到了下游。当钮先铭找到一个地方上岸后,发现这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山林地区。而在山中,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寺院,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:永清寺。
钮先铭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,他慢慢地走到寺庙门口,叩响了门环。
永清寺
寺庙里的和尚,此时已收容了不少中国军人,他们在看到钮先铭的衣着好,立刻就将他带入寺院进行休息。
永清寺的住持,是守印、守志两位得道高僧。他们在年轻时,也是中原的豪杰之士,曾经在1900年参加过抵抗八国联军的战争。后来,由于清政府太过黑暗,二人忍无可忍,便选择遁入空门。在日寇侵略中国时,他们虽然由于年事已高,无法上阵杀敌,但仍然用捐款捐物、照顾受伤士兵的方式,默默地支持着抗战。
抗战僧人
两位法师看到钮先铭之后,觉得他不是一般人,别问他愿不愿意暂时出家以躲过风头。钮先铭考虑了一下,同意了法师的建议。于是,守志法师给他剃了头,书写了身份文牒,并且还给他取了个法号叫“二觉”。
充满危险的空门生涯
日军人有比较虔诚的佛教信仰,所以在占领南京城后,对于中国的和尚还是比较客气的。12月14日,一个日军小队来到永清寺进行检查。他们对和尚装扮的人比较客气,但是一旦发现有穿着便衣或者有头发的人,便会立即虐杀致死。钮先铭便亲眼见到一个身穿便衣的警察,被日寇开枪射杀。后来据钮先铭自己回忆,他当时也被吓得肝胆俱裂,以为自己即将暴露。
凶残的日军
在日后的回忆中,钮先铭丝毫不避讳谈自己当时的怯懦。在他的书中曾经写道:“前后不过十几分钟,可是紧张的情绪使得每个人都近乎昏厥,我也不例外。而当鬼子开始盘问的时候,我被吓得魂不附体,几乎汗流浃背。”
但是,因为他是和尚的原因,日军不但没有为难他,反而让他去南京的上元门一带领取大米。
于是,钮先铭和其他的几位和尚来到了上元门。而在这里,他亲眼目睹了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景象。
日军屠杀中国人
只见上园门外,排着一大队一大队的中国士兵。他们早已放下武器,当时的身份应该是战俘。但就在他们排起长队,准备被带入战俘营的时候,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却是日军机关枪中喷出的火舌。一片一片的中国人,如同风中的枯叶一般倒在了侵略者的枪口下。扫射之后,日军怕有所遗漏,便派出步兵,用刺刀一刀一刀地戳着地上的尸体。
这个景象再次让钮淑明心惊胆战,他没想到,日军居然不顾国际公约,如此虐杀战俘!
几天后,日军在南京城里展开了大搜捕,所有被搜出来的中国军人,全部被日军虐杀。这次,他们对庙里的和尚也不再客气,把他们集中起来,挨个检查,凡是发现手上有老茧或者头上有带钢盔痕迹的人,都被认为是中国士兵,立即予以逮捕。
抗日僧人
一个日军的军曹,觉得钮先铭的神态可疑,于是便将他叫过来仔细检查。所幸钮先铭的参军时间还不是很长,脑袋上还没有留下常年戴头盔形成的痕迹,所以对方一时也无法确认他的身份。不过,这个军曹并不放心,他竟然要让钮先铭背诵佛经。并且他事先言明:背得出来你就是和尚,背不出来你就是中国军人。
所幸的是,钮先铭在年幼时曾经随自己的母亲去庙里听过《心经》,对这部十分简短的佛教经典,他早就了然于胸。于是,他一口气便背了一半。日本军曹看他背得一字不差,便不再怀疑他,钮先铭这算是又逃过了一劫。
僧人念经
1938年3月,日本侵略者对南京附近的僧人进行了集中管理,钮先铭也守印、守志等高僧,被迁到了附近的鸡鸣寺。此时,钮先铭发现,其他来此集中的中国僧人中,也有部分是原先的中国士兵,他们中的有些人,甚至钮先铭互相认识。只不过在当时的环境下,他们谁也不敢透露一点风声。
不久之后,钮先铭又经历了一次生死难关。有一天,日军突然再次前来突击检查,而带队的日本军官,竟然是钮先铭在日本留学时候的教官。曾经的师生狭路相逢,钮先铭虽然内心极其惊慌,但是表面上却平静如水,再加上他此时剃了光头,身着袈裟,身上再无半点军人的痕迹。因此,那位教官竟然没有认出他来,钮先铭再次与死神擦肩而过。
日本军官剧照
回归尘世,再娶新妻
到了4月初,钮先铭又接到了日军的“命令”,让他们这些和尚,到大湾子附近的一片沙滩上集合。等钮先铭等人来到此处时,眼前呈现的是一个让人既心惊胆战、又义愤填膺的景象:只见大片的沙滩上,堆满了中国人的尸体,他们都穿着老百姓的服装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甚至还有婴儿。他们的死状极其恐怖,让人惨不忍睹。
而这次,钮先铭被叫来的所谓任务,就是帮助日本人掩埋这些尸体。当他把一具具中国人的尸体扔进挖好的坑中时,内心在滴着血泪。他不明白,普通的老百姓到底招谁惹谁了,为何会遭到侵略者如此的屠杀!
南京大屠杀
接下来的日子里,钮先铭以及其他的和尚,经常会被叫来掩埋尸体,他的内心中,也越来越对侵略者难以忍受。
等到了1938年的下半年,南京大屠杀告一段落。而一些日本军官和士兵也有了闲心,去中国的名山古刹拜佛,求取心安。
鸡鸣寺是南京名寺,所以前来进香的鬼子非常多。出于他们内心中的信仰需求,日本人都希望在自己的家书或者笔记上,加盖一方鸡鸣寺的印章,做个留念。
鸡鸣寺
钮先铭早年间学过篆刻,于是,他应方丈二空师傅的要求,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,用修脚的刀子刻了一方印章,上面写着“古鸡鸣寺”四个字,专门给有需要的日本人盖印章。
后来,钮先铭灵机一动,开始对外宣布:印章不是白用的,每个日军前来盖章,必须给一定的费用。没想到,日军来盖章的人依然很多,这让钮先铭赚到了可观的收入。靠着这些钱,钮先铭不仅给寺院留下了不菲的利润,还给自己凑了一笔路费。
鸡鸣寺
不久之后,日本的一位宪兵队军官到鸡鸣寺礼佛。钮先铭觉得这是一个离开的机会,于是便对这名军官说,鸡鸣寺的地契在上海保存,现在最好拿回来,否则难以向佛祖交代。而想要去上海,就需要日军发给通行证。
这位军官佛教信仰比较虔诚,于是便破例发给了钮先铭一张通行证,允许老少僧人各一名,去上海拿回地契。
1938年8月11日,钮先铭和自己的师父守志法师,一起奔赴上海。在经历了日军十多道岗哨的检查之后,他们进入了上海的公共租界,此时,钮先铭看附近无人,便拜别了师父,回了自己在上海的家。
上海公共租界
让他没有想到的是,自己离家八个多月,回去时却发现,自己的妻子已经改嫁他人。
原来,当初钮先铭从南京出逃时,他的表弟亲眼看到他落入了长江,所以家里人都认为,钮先铭已经为国捐躯。所以,后来就有人去到上海,将这个噩耗告诉了钮先铭的妻子。妻子非常悲痛,但是也无可奈何。
而此时,钮先铭的一个战友,经常帮助钮先铭的妻子办理事务。在生活上,两个人也是互相照顾。两人虽然都很悲痛,但是生活毕竟要继续。于是几个月后,两个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。
军官娶妻剧照
在得知妻子改嫁的前因后果之后,钮先铭纵然痛苦,但也十分无奈。毕竟妻子和战友,是因为得知他牺牲了,这才选择成婚的,并不算是背叛他。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,钮先铭决定成全他们。他离开了上海,辗转去往武汉,回到了自己的部队之中。从此后,他正式结束了八个多月的僧人生涯,重新走上了抗日前线。
这之后,已经成为孤家寡人的钮先铭,想起了团长谢承瑞的嘱托,于是便辗转找到了谢承瑞的妹妹。为了兑现自己与战友的承诺,钮先铭娶了谢承瑞的妹妹,并且一生都对其照顾有加。
军官娶妻剧照
后记
1949年,全国迎来了解放,而钮先铭也随着自己的家族,退到了台湾。此后,他虽然仍然身兼部队的职务,但是兴趣已经转向了撰写回忆录。他先后出版了好几本书籍,其中的一本,记述了自己在南京躲避日军追杀的日子,这本书名叫《佛门避难记》,是现在研究南京大屠杀的重要史料。
南京大屠杀,是日军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大罪,证据确凿,不容抹杀!然而,在如今的日本,却有不少的人想要否定这一段历史,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。然而天理昭彰,他们的图谋必定会以失败而告终!中国人民已经站起来了,过去的屈辱历史,已经永远不会再重演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