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司令员,我们派出去的工作组在涞水县以北全部失踪了。据当地人反映,他们有可能是被当地的‘野人’给活埋了!”
1938年春天,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,突然接到了这样的报告,报告人是西征支队的司令员邓华。聂荣臻听到报告后,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!他知道,邓华出身自书香门第,说话从来不会主观臆测。他说自己的工作组被活埋,肯定是找到了真凭实据的。难道在并不算偏僻的河北省涞水县,还有如此凶狠而残忍的人存在吗?
聂荣臻马上带上警卫员,亲自去涞水勘察了一下。他们一路走一路打听,还真听到了一些传闻。
涞水县地处太行山东麓,是一个地域狭长的县级区划。这里地理台地层次分明,分为平原、丘陵、山区三部分。其中的山区,最高的山峰海拔达到了1983米,最低的也有1122.6米。据涞水老乡说,这里的山区人迹罕至,但却有山里边有“野人”的传闻,所以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。更有人说,这帮野人非常凶狠,就是荷枪实弹的军人进去了,也很容易吃亏。
听到这个传说之后,有几个警卫员有些怕了,纷纷要求聂荣臻返回。但是,聂荣臻却觉得邓华的战士,可能就是被“野人”杀害的,这事儿不搞清楚了,以后始终是个隐患。一行人于是告别涞水县的老乡,朝大山深处走去。
大家走着走着,突然警卫员大喊了一声:“看司令员,前面有个女人!”
聂荣臻顺着他喊的方向看,果然发现在山路之上,有一个奇怪的女子。这个女人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纪,头发很长,身上穿着一身非常破旧的长衣服,脚上有双破旧的草鞋。通过她的脚能看出,这个女人并未缠足,这在当时的农村还真不多见。
与此同时,那个女人也看见了聂荣臻他们,于是她尖叫了一声,就往山坳深处跑去。几个警卫员紧赶慢赶,还是没有追上。聂荣臻也不管他们,自己登上了高处。他放眼望去,发现在这个山坳之中,果然有一个非常古朴的村寨。村寨里的房子都是木板和茅草的结构,有些男男女女穿梭其中,衣服的样式都非常奇怪。
大山中确实隐藏着原始山民,这是这次侦察中获得的重大发现。聂荣臻回去之后,赶紧找来了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来了解情况。结果一问之下,还真得到了不少新的信息。
原来,这个山坳名叫“野三坡”,属于房山、涞水交界区,方圆有四五十公里的样子。按照地势,这里共分为上坡、中坡和下坡,故称“野三坡”。至于里边居住的人,也并非什么“野人”,而更像是古书上的隐士。他们世代在此居住,从不与外界通婚。他们住的房子和穿的衣服,样式非常传统,似乎是明朝时期的样式。不过,这帮人对外人非常排斥,不管谁要进村都必须接受“搜查”。如果身上带着武器,就很可能遭遇不测。
知道了这些消息,聂荣臻心里大概有了底。他再次派人前去接触,而且事先下了命令:不能带武器,对待这些“野人”一定要客气。
很快,新的工作队就开始和“野人”接触。他们先是在远处巡逻,一看到有落单的“野人”,便过去搭话。如果人家需要帮助,战士们也会很热情地帮忙。逐渐地,工作队得到了对方一部分人的信任。在平时的闲聊中,工作队了解到了更多野三坡的消息。
原来,在这里的人还真不是什么野人,而是明朝的遗民。曾经他们这片区域,属于明朝燕王朱棣的管辖,但野三坡山民一开始并未臣服。在燕王扫北之时,曾经路过野三坡,本来要派兵进剿。可在关键时刻,一只有灵性的松鼠,突然蹦到了朱棣的马前,给这个王爷献上了一颗松果。燕王感慨道:“禽兽尚知礼仪,何况人乎?”于是放弃了进剿计划。而这里的山民因此感谢朱棣,成了明朝的忠实臣民。
再后来,明朝灭亡,野三坡山民仗着有大山阻隔,并不将清朝放在眼里。清朝几次进剿,但是他们的骑兵不利于山地作战,所以没能取胜。清朝看野三坡地域狭小,就索性放任自流。到了康熙皇帝之时,皇帝规定,所有从野三坡出来的考生,即使学问再好也不给功名。于是,野三坡和清朝的关系更加恶化,索性开始了自我封闭。后来革命兴起,清朝覆灭,这里的村民全都不知道。
经过多年的演化,这里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社会秩序。村里的一切事务,都听从一个被称为“老人”的首领安排。他决定着村里的一切,有生杀予夺之权。
听到这里,工作队的战士们也不禁感慨起来。这帮人为了一个信念,在一个山沟沟里一辈子不出来,这种毅力还真不是谁都能有的。但是,他们又为何要活埋八路军的战士们呢?
提起这事儿,山民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周围,然后才压低声音,将一些自己村子的机密告诉了工作队。
原来,就在十几年前,有几个外貌奇特的人进入了野三坡。这些人金发碧眼,留着浓密的胡须,操着一口谁都听不懂的语言,脖子上挂着十字架。村里人不知道如何处理他们,便将他们引到了“老人”那里。等到他们交谈之后,“老人”就宣布,这些人是村里尊贵的客人,享有特权,任何人都不能对他们说不。村民对“老人”服从惯了,也就没提出什么异议。
可不久之后,村民们就发现这些人有些不对了。他们经常强迫村民给他们修教堂,不干就通过“老人”进行惩罚。后来,他们还公开抢夺村里的财物,并且说这是“神的旨意”。他们还会弄进山一些生活用具,非常好用,但是价格昂贵,往往需要大量的粮食和土产才能换取。甚至有些时候,他们还对村里的姑娘进行侮辱。村民们对此怨声载道,但是无奈“老人”站在他们一方,他们是有苦难言。
再后来,这帮人的身边,开始聚集起了一帮狗腿子,凶狠异常。而此时,这些人开始撺掇“老人”,说外面都是“清妖”,不能让他们进村。所以,村里组织了一批人,弄了些刀枪鸟铳,把村子严密地防守起来。所有要进来的人,全部要搜身,如果是身上带着武器的,那就当场杀害。
据村民说,就在几年前,有几十个士兵进了村子,声称自己是“卫立煌麾下的南口败兵”,来讨口吃的。村里的武装人员立刻出动,将他们的武器全部没收,人全部活埋!不久之前,又来了一批穿着灰布军装的人,说是要搞“根据地”,结果就因为身上带了一把手枪,便也给活埋了。
听到这里,工作队的人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那些脖子上挂十字架的人,很可能就是外国的传教士。这帮人中败类不少,他们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,把村里的“老人”给收买了。他赶紧再问,那些被收缴的武器,都怎么处理了呢?村民说道:“那帮怪人除了狗腿子之外,还从山外面弄了些不三不四的人来,武器都在他们手里掌握着。”
工作队这次侦察,收获非常丰厚。他们谢过了山民,向聂荣臻报告了自己的发现。聂荣臻司令员在经过一番考虑之后,决定来一个“先清剿再改造”,将野三坡地区打造成新的根据地。他命令晋察冀1分区司令员杨成武马上出发,清剿盘踞在野三坡地区的匪帮,同时向当地山民宣传抗日。
经过侦察,这些匪帮差不多有两百人。但是出于谨慎的原则,杨成武这次带了两个营的兵力进剿。这次行动,他准备用最快的方式解决战斗。
但是,杨成武还是低估了敌人的侦察能力。匪帮在山上设有数十棵消息树,八路军刚一进入山区,龟缩在村里的外国传教士便得到了消息。传教士懂得一些军事,于是抢先占据了有利地形。当八路军经过之时,他们立刻开枪阻击。
不过,这些匪帮也同样低估了八路军。杨成武的作战经验丰富,早就看出了几个山头不太对劲,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。敌人刚一开枪,他就让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。瞬间,八路军的两个营分成了两路,一路在前面吸引敌人火力,一路向后包抄而去。
打着打着,又一个让杨成武没想到的事发生了:匪帮的战斗力太弱,仅仅是八路军吸引火力的轻微攻势,就把他们吓破胆了。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“跑”,匪帮们立刻就做鸟兽散了。而此时,包抄部队还未到位,结果让这帮土匪跑进了深山。
两个营长见没能取得全胜,便提议要搜山。杨成武仔细考虑了一下,认为一旦进了山,就是敌暗我明的状态了,对我军不利。他认为,只要先去野三坡做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,自然可以让匪帮不战而降。
就这样,八路军的部队进入了野三坡。村里人看见他们操一口本地口音,立刻过来搭话。但是,他们说的第一句话,就险些把杨成武吓了一个跟头。只听此人说道:“大人,你们是来反清复明的吗?”
杨成武赶紧说,此时清朝早就没有了,但天下也不太平。如今,日本人入侵了我们的国家,我们要一致抗日。
经过一番辛苦地解说,村民们总算明白,山的外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不管是明朝还是清朝,都已经没有了。为了能有个更好的未来,现在国家需要所有人拿起武器,为抗日救亡做贡献。
接着,明白过来的村民又去做“老人”的工作。又费了好半天的功夫,“老人”也明白了过来。随即,村民们弄了一个简单的仪式,欢迎八路军。
而此时,杨成武还担心进山的匪帮,于是问计于“老人”。“老人”手捻胡须,莫测高深地说道:“这个不用担心,只要我不跟他们送吃的,用不了几天他们就完了。”
事实果然如他所料,接下来的几天,弹尽粮绝的匪帮不断下山投降。杨成武一边指挥部队封锁路口,一边让投降而来的匪帮作为向导,带着战士们进山剿匪。没过两三天,这伙山匪,加上无良的传教士,就全部落入了法网。
经此一役,野三坡山民们的思想彻底转变过来了。他们从活埋八路军的“野人”,变成了拥军、参军的模范。村里的“老人”,也不再延续世袭制,而是改选成了村长。在野三坡的山南村,更是出现了家家出八路的盛景。无法参军的孩子和女子,便给八路军做布鞋、放哨,力所能及地进行支持。野三坡的子弟兵,开始活跃在各个抗日战场上。
1992年6月28日,杨成武将军在涞水县县长陈胜英、旅游局局长王宝义等人的陪同下,再次来到了野三坡。他激动地说:“野三坡的群众好啊,打起鬼子来非常勇猛,对抗战的贡献很大。”由此可知,走上正途的野三坡人民,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