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萧锋同志,你以为你有功吗?你不遵守命令,擅自北上,差点儿让部队被包围,这还不该罚吗?不要以为打了胜仗就有底气,要都给你一样,部队还怎么指挥?你不用瞪我,我告诉你,我已经上报聂司令员了,你就等着被撤职吧!”
1938年6月15日,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将军,在自己的司令部内,和手下的大将萧锋发生了激烈的争执。平时和颜悦色的杨司令,这次十分罕见的怒气冲天,说话丝毫不留余地!
而在他的对面,悍将萧锋在听了几句之后,也拍案而起,大声说道:“你知道当时的情况吗?在小鬼子扑上来的时候,你在哪儿?我告诉你,要不是我指挥灵活,带着3团冲了出去,哪还有今天的局面!打了胜仗就是打了胜仗,你别跟我扯别的!你这当了司令才几天,就来教训我。而且,你当初跟我说让我组建3团当团长,后来又任命别人,你这是什么意思?你别忘了,我比你早参加革命2年,有啥不明白的?在你这儿我说不清楚,我去找聂司令员评理去!”
旁边在场的人,看着两位将军在这里剑拔弩张,都被惊得不知所措。谁能想到,这起冲突,竟然源于一场精彩的胜仗!
杨成武将军大名鼎鼎,咱们这里主要说一下知名度较低的萧锋将军。萧锋将军原名萧忠谓,江西泰和县人。他也是个农民出身,后来在1927年加入了共青团,同年参加了赣南万安农民暴动,算是正式参了军。之后,他一直在各支游击队中担任队长、政委等要职,作战能力和政治能力都非常强。虽然他的年龄比杨成武要小两岁,但是参加共青团的时间,确实比杨成武要早两年。这一点上,萧锋所言不虚。
1937年,我党部队正式被改编为八路军,下辖115、120、129三个师。本来,杨成武将军还在115师当团长。后来,为了部队发展的需要,八路军成立了独立第一师,杨成武被任命为师长。但是,这却让当时的国民政府很不高兴。经过多次协商,八路军不得不取消了独立第一师的番号。而正好,此时聂荣臻元帅在五台山地区成立晋察冀军区,杨成武就转而成为了晋察冀军区一分区的司令员。
为了发展力量,杨成武将军将自己的一些部下派出去,分别组建部队。这其中,就包括萧锋将军。在派将之前,杨成武和萧锋进行了一次长谈,委派他去组建军分区的第三团!并且承诺,第三团建成之后,让萧锋担任团长兼政委。
萧锋领命之后,迅速前往河北涞源地区开展工作。当时的八路军一穷二白,没有多少武器和经费。萧锋以民族大义感召当地百姓,同时找当地的地下组织协助,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力量。经过一个艰辛的创业过程,第三团总算初见规模。此后,萧锋又多次奇袭日伪军,为部队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。没过多长时间,第三团便已经基本成型。
此时的第三团,也被称为新三团,构成是如何的呢?其主要作战力量,由5个县的大队、支队组成,排以上的军事和政治干部,都是当初独立师时代的老人。全团一共一千四百多人,其中有630名党员,690多名青年团员。说是军政齐备,也不为过了。
1938年3月下旬,日军又开始对涞源地区发动新一轮的攻势。此时第三团刚刚成立不久,但是也被杨成武拉到了涞源城东,进行积极防守。此时萧锋认为这是一个锻炼部队的好机会,便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任务。
但是,双方一交火,萧锋便察觉到了敌人的凶猛。这次敌人的地面部队数量和第三团相当,但火力却占有绝对优势,天上更是有9架飞机助战!在敌人发动的集团冲锋之下,还很弱小的八路军苦苦支撑。两天之后,涞源县城被上千名日本士兵攻破,萧锋只能带着部队后撤。
拿下来涞源后,日军得势不饶人,又有300多日向着石佛寺地区扫荡进攻。石佛寺已经靠近第一军分区的核心了,萧锋一边命令第三团主力在牌坊、张家峪一线防御,一边自率第三营,在3月27日对敌人的侧后方发起进攻!这一下,完全出乎了敌人的意料。日军很快败北,在扔下来五十多具尸体和大量的武器装备后,仓皇逃走!
接下来的几天,第一军分区的第二团赶来,接替了第三团的防务。萧锋率部在附近继续休整和招兵买马。很快,部队又补充了二百多人!于是在请示上级之后,第三团开始对来犯之敌发动反攻!
4月11日,日军已经在萧锋的反攻下开始败退了,第二团也重新占领了涞源城。接下来,第一团也赶来,和第三团一起对敌人展开追击。已经晕头转向的日军,一头闯入了王要镇。他们以为暂时安全了,便决定打尖吃饭。殊不知,八路军已经兵分两路,开始向他们包围过来。不久后,两个团的迫击炮兵已经占领了有利地形,对日军来了一轮火力输出。结果在炮击中,日军第31联队的冶津大佐被炸死,日军又伤亡了一百余人。此次作战,八路军大获全胜!
经过了半个月的休整之后,军分区发布命令,让第三团到蔚县、阳高、张家口、宣化地区工作,开辟根据地,扩编八路军部队,协助发展地方游击队。萧锋将军赶到灵丘,全面指挥开辟工作。这一区域群众基础好,萧锋的所有工作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。八路军建立了12个小型的根据地,组织了45个乡的抗日组织,帮助12家工厂恢复了生产。另外,还协助成立了25个区、乡的游击队,发展游击队员352名。
从这一情况可以看出,萧锋将军的工作能力还是非常强的。第三团的实力,也在他的主持下不断壮大。
不久之后,军分区参谋长熊伯涛前来检查工作,和萧锋等第三团指挥员在九宫口开了一个碰头会。会议上,熊伯涛宣布了对于第三团的最终人事任命:团长由原先的副团长邱蔚担任,而萧锋则只担任政委!这一安排,让萧锋大吃一惊。因为当初杨成武早就答应了,让他当团长兼政委。此时,却偏偏让他放弃团长的职务,这是怎么回事?
但是,虽然心中有疑虑,但是萧锋还是服从了命令。只不过,他的心里从此便拧成了疙瘩,为日后和杨成武的争执埋下了伏笔。
需要说明的是,不让萧锋当团长,并非对他不信任,而是一种部队中的惯例。在八路军的部队中,只要干部的数量不是特别短缺,是会尽量做到军政分开、让两个人共同执掌军队的。这主要是怕一个人身兼数职,在指挥时过于独断专行。上级之所以让萧锋当政委,是看中了他的政治能力。而萧锋之所以不开心,也并非不明白上级的苦心,而是他真正相当的是团长,而不是政委。这样一来,双方就产生了别扭。只不过在没有爆发点的时候,这种别扭没有人注意到。
九宫口碰头会后,萧锋发布命令,让3团2营7连留守九宫口,保护熊参伯涛谋长的安全。其他人,则移动到岸头寺附近1369高地驻防。这一部署很及时,因为就在会议的第二天,便有300多日军,在两架飞机掩护下,从西合营席卷而来。
此时,萧锋将军早有准备。九宫口附近的所有有利地形,都已经被第三团战士和蔚县当地的游击队所控制!在麦子町一带,八路军打了一场漂亮的围歼战,毙伤敌人四十多人!
3天后,第三团又在西合营北东的899.7高地打了一场漂亮仗。当天上午,日军的一个中队,乘坐12辆汽车,向着蔚县进发。结果在窑子村一带,闯入了八路军设置好的雷区。随着一声声巨响,12辆车全部化为火球。八路军立刻发起冲锋,仅仅几十分钟的时间,敌人便仅剩下30多人还在抵抗。其他人,包括大尉中队长冶明在内,都已经成了八路军的枪下亡魂!
而就是这最后的30人,也没有逃出生天。1营3连和团特务连的战士们,与他们进行了激烈的刺刀拼杀,最后全部将他们送上了西天!这一战,八路军第三团以伤亡12人的代价,换来了歼灭了日军138人的战果,真可谓是大快人心!同时,这一战的缴获也非常丰厚,共有三八大盖步枪78支,歪把机枪4挺,掷弹筒3具,以及大量子弹、手榴弹。第三团,这也算是小小的发了一笔财!
又过了3天,萧锋再次带领第三团,对西合营又发动了一次袭击。刚刚建立的西合营伪政府,以及警备队的210名伪军,连同3个新修建的碉堡,被八路军一锅端了。紧接着,萧锋再接再厉,在大云庄设伏,将一辆日军运兵车炸翻,车上的35名日军全部被消灭。八路军则又缴获了步枪25支,机枪两挺和许多罐头,又好好地打了一回“牙祭”。
第三团在组建后的旬月时间里,便打了一场防御战,一场反击战,两次伏击战和几次歼灭战。部队的战斗力越来越强,蔚县老百姓也越来越支持他们。部队扩充的势头,也是一浪高过一浪。没有几天,部队就又扩充了几百人,部队总人数已经接近两千人了!
八路军的不断发展,威胁到了平绥线日军的安全。日军于是决定集中兵力,全力合围萧锋部!6月1日上午,日军从蔚县、广灵、阳原、东城4个大据点中,调集了一千五百多人,分成八路向条子沟、双井山、大懒头、辛堡、焦家庄合围过来。
而此时,萧锋正率领3营和团侦察排、特务连,以及30多名干部,在阳高、阳原一带工作。他们一边控制附近的高地,一边侦察敌情。这一带,有民间组织大刀会活动,他们不知道是敌是友,所以萧锋也不敢放松。进入焦家屯之后,他立刻派出部队,做好了防务。
第二天吃过早饭,萧锋登上大懒头山,用望远镜望向蔚县方向。结果在桑干河北的连家寨、上陈庄方向,发现了有敌人在活动。他用耳朵一听,又隐约听到了枪声!萧锋立刻想到,可能当天晚上,敌人就会来到自己的位置。于是他赶紧回到村里,部署好了部队,做好战斗准备。
但是,敌人来的比萧锋预计的要快。当天下午,敌人的炮弹,就已经落在了八路军的阵地上了。敌人的火力太猛,于是萧锋命令部队暂时后撤。同时,他命令9连构筑新的阵地,从正面应付敌人;而7连则从后方包抄,势必要来一个前后夹击。下午16时,7连迂回到位,随即编队敌人的背后发动了袭击。在八路军的进攻之下,这一股日伪军被打得晕头转向。晚些时候,敌人在扔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后,败退回了桑干河附近。
这次迂回战中,7连还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“盟友”。那是在战斗最激烈的白刃战中,战场上突出闯进来四百多个手拿大刀、身贴符印的人,帮着八路军一起砍杀!原来,这是萧锋将军认为“不知是敌是友”的大刀会会众!由此可见,八路军得道多助,势必胜利!
这一战后,八路军连夜撤到吉家庄。经过了一天的战斗,八路军伤24人,阵亡12人,对比敌人的伤亡,也算是大获全胜了。而敌人看几路大军中的一路已经被打垮,其他几路也就不敢乱动了。一场危机,就这样度过去了。不过,这一战打得也很凶险,如果大刀会没有出现,以7连的实力,未必能那么快地取得胜利。一旦时间拉长,敌人大军完成合围,八路军的处境将会很危险。
但是不管怎么说,仗已经打赢了。萧锋率领3营,回到了3团团部。在这里,他又碰上熊伯涛参谋长。
熊伯涛已经在九宫口地区呆了一个多月了,除了开会那一晚之外,他就再也没见过萧锋。在开会时,他早就注意到了萧锋脸色不对。此时熊伯涛更是以为,萧锋带着3营去外面打仗,是为了躲着自己。所以此时二人相见,熊伯涛也不是很高兴,于是就说了一句很尴尬的玩笑:“听说你们两天前被敌人合围,部队全没了?”
作为参谋长来讲,熊伯涛确实不应该说这种话。萧锋转战焦家屯,连打仗再行军折腾了两天,本来已经很累了。此时又听到了风凉话,当时便急了,和熊伯涛顶撞了起来,最后大家闹得不欢而散!第二天,萧锋带领第3营负气而走。
这一走,险些酿成了大祸。一部分还没撤走的敌人,正在西合营不仅休整,结果和萧锋部迎面相遇。由于实力差距过大,萧锋赶紧带队撤离。在损失了一些物资后,3营撤到了安全地带休整。不久之后,萧锋感觉不妥,又带队归建了。
没过几天,又有600多日伪军,在8辆坦克掩护下,分3路包围3团驻地。战士们在村口燃起大火,阻挡住了敌人的进攻。这之后,2营迂回到敌人后方,又发起了白刃战。日军没有防备,再次被打败。这一仗,八路军缴步枪46支,机枪2挺,掷弹筒3具,子弹近万发。而自己,也付出了伤18人,阵亡6人的代价。
这一仗,也就是咱们前面说过的那场胜仗。这之后,萧锋就接到命令,回军分区述职。萧锋本来没觉得有什么,以为仅仅是普通的述职,于是便将自己最近的一些工作情况总结了一下,准备向杨成武报告。
正如本文开始所说的那样,在听取工作报告时,杨成武脸色铁青地询问萧锋,在前几天带着部队到焦家屯去干什么了?没有接到命令就擅自行动,险些造成部队被围歼,这是属于抗命的行为!虽然萧锋的工作有成绩,但是这样带部队,早晚会出事的。于是杨成武已经上报晋察冀军区司令聂荣臻,要撤了萧锋的职!
萧锋一听,觉得这是熊伯涛给自己打了小报告,立刻就暴跳如雷。他指着杨成武,说他偏听偏信,说他言而无信,明明说了让自己当团长,可是又换成了别人!甚至最后,他又搬出自己的老资格来,和杨成武不停地叫骂,并且说自己也会向聂司令员告状!
萧锋确实是说到做到,他在第二天便来到了位于石佛寺的晋察冀军区司令部,对着聂司令员大吐苦水。聂司令员在了解情况后,考虑了一下,说道:“军分区的处理,确实不合理,太急躁了,不能一棒子把你打死。但是,萧锋你也有问题。对职务不满意可以提,但是不能闹情绪,更不能和上级大吵大闹!我知道,你想干军事正职,不想当政委。但是,干什么不是革命工作?你的政治工作经验最丰富,你不当政委谁当?更何况,作为一个军人,服从命令听指挥本来是天职,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就把部队带走!这个问题的性质,还是非常严重的。我希望,你把这种硬骨头精神,用在对敌斗争中,不要用在对自己的同志上。”
听了聂司令员的话,萧锋无话可说,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团部。不久之后,杨成武司令员找上门来,和萧锋做了自我批评,说自己的处理太急躁了。萧锋当然也要有所回应,也对杨司令员做了自我批评。但是在他自己的心里,却始终过不去这个坎。于是在7月1日,聂司令让军区政治部主任舒同通知萧锋,让他去军区政治部做巡视团主任。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。
这件事,对于萧锋将军的影响还是很大的。他作为抗战时期的团长,在1955年授衔时仅仅只得到了大校军衔。直到1961年,他才被晋升为了少将。但是,这并没有影响他对于军队的热情。后来,他成了北京军区装甲兵副司令员,为装甲兵的现代化建设做出了重大的贡献!这样一位英雄,也值得我们后人铭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