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的魏晋南北朝时期,是秦统一中国之后的第一个大混乱时期。这个时间段里,汉族氏族统治在长江以北彻底崩溃,取而代之的,是曾经的少数民族雇佣兵和奴隶们所建立的政权。这些少数民族当中,尤以鲜卑最为兴盛,建立了前燕、后燕、南燕、北魏等政权,在中原大地上异常彪悍。但是,没有一个政权是轻易可以建立的,他们的艰辛一点也不比汉族政权来的少。比如说前燕,他的建立者慕容皝就面临着非常严峻的挑战。
一、慕容皝其人
公元333年,辽西草原上的一颗巨星陨落,65岁的一代雄主慕容廆溘然长逝。但是,他走的很安详,他知道他不用为身后事担心,他的事业将会在自己挑选的继任者手中,继续发扬光大。这个继任者,就是世子慕容皝。
慕容皝,字符真,小字万年,是慕容廆的第三个儿子,但是因为他的母亲段氏是正室,所以他得以被封为了世子。据说他“龙颜版齿,身长七尺八寸。雄毅多权略,尚经学,善天文”(《晋书·慕容皝载记》),是一个身材高大,有勇有谋的人物。在太兴二年(319年)十二月,高句丽、段氏、宇文氏三方合攻棘城。慕容廆命令慕容皝与长史裴嶷率领精锐骑兵为前锋,大破敌军。三年后的永昌元年(322年),慕容皝奉命攻击段部鲜卑的最强力量段末柸,大破敌军,掠夺段部鲜卑治下居民千余家而还。太宁三年(325年)二月,后赵石勒与慕容廆结好不成,派遣宇文乞得归进攻慕容部。慕容廆派慕容皝,联合拓跋氏和段氏鲜卑共同抗击。最终,乞得归大败,弃军逃走,慕容皝等进入其国城,得到了大量资财和牲畜,并迁徙民众数万。公元337年,慕容皝自称燕王,建立了前燕政权。
二、平定内乱
慕容皝虽然继位,但是他却发现自己陷入了内忧外患之中。首先是来自于家族内部的挑战。自己的庶兄建威将军慕容翰有才略,在军中很有威望,又是长子,慕容皝对他很不放心。还有自己的弟弟慕容仁、慕容昭,曾经也很得慕容廆喜爱,平日里也有不轨的言行。于是,慕容皝推出了一系列的严刑峻法,震慑国内的反对势力。
慕容翰感到大祸临头,于是出走投奔辽西段氏鲜卑。而守备东部边境的慕容仁则联合慕容昭,定计谋反。后来事情暴露,慕容皝赐死慕容昭,并以高诩为广武将军,率兵5000,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弟共讨慕容仁。结果没想到慕容仁彪悍善战,慕容皝军被打败。慕容仁的势力于是急速扩张,尽得辽东(治襄平,今辽宁辽阳市)之地。慕容仁还与段部鲜卑及其他部落进行联盟,自称辽东公,与慕容皝直接唱起了对台戏。
咸康二年(336年)正月十九日,慕容皝看准时机,率军奔袭三百多里,偷袭慕容仁,慕容仁被迫仓促应战。慕容皝亲临战阵,慕容仁的很多部下临阵倒戈,导致军心动摇。慕容皝乘机发动进攻,重创敌军。慕容仁逃跑,但很快被其部下擒获,献给慕容皝,然后被赐死。慕容部内部的叛乱被平息,慕容皝得以将全部精力放到对外攻伐之上。
三、威震同族
慕容部自建立独立生存空间以来,来自鲜卑同族的其他部落就是他们的大患。其中,宇文鲜卑与慕容部是世仇,段部鲜卑首鼠两端,也随时可能对慕容部形成威胁;而在北方的草原上,拓跋鲜卑也在崛起,慕容皝面对的“族”际形势非常棘手。
有问题就得解决问题,慕容皝绝不允许自己有迁延懈怠的毛病。慕容皝采用了联姻的方式,将自己的妹妹嫁给拓跋什翼键,慕容、拓跋两部结为亲家。两年后,慕容公主病故,拓跋什翼键再向慕容请婚,慕容皝要求其送来一千匹马作为聘礼,被无礼拒绝。于是公元(341)八月,慕容皝派太子慕容㑺前去攻讨,什翼键率众避开。次年,拓跋什翼键再次请婚,态度诚恳,这次慕容皝把女儿嫁给了他,稳定了双方的关系。
对于段部鲜卑,慕容皝的心情是比较复杂的。一方面,自己的母亲和妻子都来自于段部鲜卑,自己个人方面很愿意与段氏交好;另一方面,段部鲜卑又屡屡侵犯自己的利益,联合自己的敌人,又实在让人忍无可忍。在慕容仁反叛期间,段部鲜卑的段辽就频频为其声援,早就惹怒了慕容皝。在慕容仁死后,他终于腾出手来处理段辽。
然而段辽却来了个先下手为强。咸康二年(336年)六月,段辽派中军将军李咏袭击慕容皝,被慕容皝属下都尉张萌击败。段辽又派将军段兰领兵数万前往柳城,宇文部首领宇文逸豆归攻安晋进行策援。慕容皝率兵5万往柳城,段兰不战而退,宇文逸豆归也被击败。之后慕容皝设伏于马兜山,击破了前来增援的段辽数千骑兵,斩段辽部将荣伯保。
咸康三年(337年)三月,慕容皝派人在段辽东部边境筑城,逼迫段辽。六月,段辽派扬威将军段屈云夜袭慕容皝之子慕容遵,两军一番大战,段屈云战败被杀,余众被俘。
对于段辽的“屡败屡战”,慕容皝也颇为头疼。为了彻底解决段辽,慕容皝以弟弟慕容汗为人质,约定后赵石虎共同讨伐之。
咸康四年(338年)正月,石虎率兵十余万,水陆两路攻段辽。三月,慕容皝率兵攻打段部鲜卑,大将段兰抵抗,慕容皝诈败,段兰率兵追击,被慕容皝设伏击败,慕容皝掠人口5000户及畜产万计而归。石虎的攻势也很强,攻取了段辽40余城。段辽不敢再战,派其子献名马,向石虎投降。段部鲜卑的辽西公国灭亡,段氏的问题被彻底解决。
对于世仇宇文鲜卑,慕容皝当然更不手软。建元二年(344年)二月,慕容皝亲自带兵攻宇文逸豆归,命弟弟慕容军、儿子慕容恪和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率兵三路并进。宇文逸豆归派南罗城大(即城主)涉夜干率精兵迎击。此时,已经复归慕容部的慕容翰坚决出战,大战涉夜干,两军僵持不下之际,慕容霸(日后的慕容垂)率军从侧翼杀出,涉夜干大败身死,宇文军崩溃。宇文逸豆归败逃,死于漠北。曾经强悍的宇文鲜卑从此散亡。慕容皝彻底解决死敌,辟地千余里。
段氏、宇文两部鲜卑势力的灭亡,让在中原繁衍的鲜卑渚部被统一。从此时开始,直到后燕和拓跋鲜卑的北魏交战为止,鲜卑内部再也没有大规模的战争,形成了短暂的合力。慕容皝终于可以从容的对外用兵了。
四、对外攻伐
对于慕容皝来说,外族最大的敌人就是后赵的石虎。后赵占据着山东半岛大部和华北平原,实力强大,不解决他们的话慕容皝寝食难安。而对于后赵天王石虎来说,同样面临这个问题。后赵和前燕早晚会有一战。咸康六年(340年)九月,后赵天王石虎征兵造船,在边城乐安(今河北昌黎西南)积草屯粮,准备攻击前燕。慕容皝得知,对诸将说:“石季龙自以安乐诸城守防严重,城之南北必不设备,今若诡路出其不意,冀之北土尽可破也”(《晋书·慕容皝载记》)。遂亲自率军袭击后赵。燕军一路势如破竹,直抵蓟城之下(今北京城西南一带)。后赵幽州刺史石光拥兵数万不敢出战。燕军在后赵境内如入无人之境,接连攻克武遂津(今河北徐水附近)和高阳(今河北蠡县南),大量焚烧后赵积聚的物资,并掠夺了3万余户人口。这一战之后,后赵元气大伤,无力再进犯前燕。
后赵解决之后,慕容皝把目光对准了高句丽。高句丽是前燕的近邻,慕容皝很担心自己如果征伐在外,高句丽会乘虚而入。公元340年十一月,慕容皝分兵两路进攻高句丽,自率精锐4万,从险峻的南道进攻,长史王寓率兵从北道进攻。高句丽王高钊听说燕军进攻,判断其主力肯定从平坦的北道而来,就让他的弟弟高武率精兵5万防守北道,自己则带领偏师防南道。不想双发一接战,高钊就发觉自己判断错了,于是赶紧撤退。前燕军队乘胜追击,攻入丸都(高句丽都城,今吉林集安西),高钊只能只身逃走。
慕容皝准备回军,韩寿劝说他:“高句丽这个地方是无法守卫的,他们的国王如果逃进深山,咱们根本抓不着。等他缓过来,再纠集余部作乱,咱们也不好办。我们应该把高钊父亲的尸体和他的母亲带走作为人质,等他负荆请罪之时赦免他,厚加安抚,他就不会再作乱了。这才是上策”。慕容皝于是挖了高钊父乙弗利的墓,把他的尸体带走。然后俘虏了高钊的母亲、妻子及男女5万余口,将他们府库中的珍宝全部打包,一把火烧毁丸都,搬师还朝。建元元年(343年)二月,高钊派他的弟弟向前燕称臣,慕容皝送还了他父亲的尸首,但仍然留下高钊的母为人质。前燕于是成为称雄辽西的强国。其疆域大致从今日天津、北京以北到东北的广大地区,并且将高句丽纳为属国,成为北方大国。
五、善用汉臣
慕容皝一如其父,都喜欢使用汉人为臣,这方面尤其以封奕为典型。封奕是渤海人,五胡乱华之初,他为躲避战乱,来到辽东,投奔鲜卑贵族慕容廆,因为才华出众,被委以重任,封为左司马。慕容皝继任后,更封他为长史,以其为谋主,深为倚重。封奕也不负众望,在和段氏鲜卑以及宇文鲜卑的战斗中,他亲率士卒,屡出奇计,成为慕容皝取胜的关键人物。
封奕还是慕容皝成为燕王的道路上的主要功臣。咸康三年,封奕等大臣上奏,认为慕容皝位轻任重,不足以服众,容易造成所辖之地的动荡,所以应该称燕王。其实此时慕容皝已然平定慕容仁,并击败段辽,所谓“不足以服众”之说,只是借口。于是慕容皝自称燕王,追尊其父慕容廆为武宣帝,同时设置百官,拜封奕为相国,起文昌殿,出入警跸,立夫人段氏为后,世子幕容㑺为太子,国家建构大致完成。
六、省罢诸苑,怀柔汉民
慕容皝虽然勤于开疆拓土,并有刑罚严苛之名,但他同时也精于内政,重视农业生产。慕容皝曾说:“君以黎元(指百姓)为国,黎元以谷为命,然则农者,国之本也。”可见他对于农业的重视。终慕容皝一生,他经常巡行各地,给黎民百姓以安定。
中原战乱,民不聊生,大量汉人投奔慕容皝。虽然汉人是可贵的人力资源,但是这种大量的人口迁徙,也让前燕境内的土地面临巨大压力。史书有载:“流人之多归土,十倍有余,人殷地狭,故无田者,十有四焉。”
为解决农田不足的问题,慕容皝便将原属皇家的园林开放,作为农田,让流民们耕种。历史上他的这个作法很受好评,被称为“省罢诸苑,以业流人”。如此一来,所有归附他的汉人兴高采烈,都乐于为其所用,前燕的政治、经济都得到了很好的发展。慕容皝之所以能这样克己养民,很大程度上是得于其父慕容廆的经验,但是他能将这种经验身体力行,也的确颇为不易。
然而不久之后,慕容皝毫无预兆的死去了。事情颇为诡异,作为身经百战的大将,慕容皝居然在一次打猎中,为追赶一只白兔,从马上摔了下了,受了重伤,不久便离开了人世。慕容皝在位十五年,卒于东晋穆帝永和四年(348)享年五十二岁,谥文明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