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7年是解放战争最为胶着的一年。这一年,胡宗南攻入延安,逼迫党中央进行战略转移;东北战场上,民主联军面对杜聿明的攻击也丝毫占不到便宜;刘邓率领中原野战军刚刚挺进大别山,在敌人的重围中艰苦求生。在广袤的华东地区,情况也是如此。日后骁勇到不讲道理的华东野战军,此时也并非是每战全胜的无敌之师,他们的战斗有时也会出现波折。
5月到12月,华东战场不容乐观
要说在1947年华东野战军最大的一次胜利,则必然是在当年5月份发起的孟良崮战役。解放军重兵集团聚歼敌人主力整编第74师,击杀其师长张灵甫。这一损失着实让蒋介石肉疼,将支援不力的黄百韬撤职查办。同时,这场战役也让解放军信心爆棚,在对敌人的估计上有些过于轻视。于是在7月间,野战军将作战部队分为了三股,想在战场上齐头并进。
然而,此时的蒋介石吸取了孟良崮战役的经验,开始让各个战斗单位抱团取暖,以大部队的形式存在,不给解放军各个击破的机会。他们还利用自己战略资源方面的优势,在驻地周围修筑了大量的地堡群、铁丝网、鹿砦等设施,延缓解放军的进攻。
而另一方面,天气也开始和解放军作对,鲁西南地区突然大雨滂沱,致使多个地方山洪暴发,解放军的弹药或被冲走,或被浸泡,损失严重。而且由于缺乏医药和被服,80%的指战员都出现了烂脚、感染等情况,非战斗减员极为严重。更重要的是,分兵造成的战场兵力不足也成了大问题,在南麻、临朐等战役中,解放军全部无功而返,累积地补给大量消耗,战斗力下降严重,甚至连曾经的伪军部队吴化文部也敢追击解放军主力了。
战场的逆境,让华野副司令员粟裕非常自责,于是他致电党中央自请处分,认为自己应该为几次战役的失败负责。党中央毛主席很快给予了复电,“几仗未打好并不要紧,请安心工作,鼓励士气,以利再战。”而同一天,陈毅司令员的电报也出现在了党中央毛主席的案头,他指出:“我认为我党二十多年来创造的杰出军事家并不多,最近粟裕、陈赓等先后脱颖而出,前程远大,将与彭、刘、林并肩前进。”此后,粟裕在华野“军事指挥第一负责人”的地位更加牢固。
粟裕得到了肯定,爆发出了更为强大的战斗力。他先是奉命去鲁西南指挥陈、唐、叶、陶等人的五个纵队,边修整边策应刘邓千里跃进大别山。为了加强其兵力,党中央还将另一位大将陈赓调了过来,和粟裕打配合。陈毅信中“与彭、刘、林并肩前进”,现在将联手作战。
此次作战的目的是策应刘邓,那么就要看看刘邓到底面临了怎样的局面。
1947年3月,国民党胡宗南部发动了对陕北的进攻,虽然战役过程并不如他想得一样顺利,但是还是在3月19日攻占了圣地延安。这之后,虽然解放军在青化砭、羊马河、蟠龙镇取得了三次大捷,在军事上夺回了主动权,但是在经济实力上却陷入了困境:解放区的百姓太苦了,已经渐渐负担不起庞大部队的给养了。于是党中央命令刘伯承、邓小平指挥的晋冀鲁豫野战军,要以破釜沉舟的精神,插入敌人腹心,迫使敌人不得不分散兵力。
而此时的刘邓,困难也是不小的。部队刚刚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战斗,给养弹药都没有补充,人困马乏,亟待修整。可面对党中央的3“A”级加急电文,刘邓还是决定执行命令。他们通告全军:勇往直前,不要后方,不向后看,千里跃进大别山!
这一路走得真的是艰苦卓绝。刘邓大军所面临的的最大困难,就是自然条件。在上千里的路程上,有黄泛区、沙河、涡河、汝河、淮河等天险。加上此时正值雨季,天气闷热,河水暴涨,行军困难可想而知。为了急行军,部队扔掉了所有重装备,所有人轻装前进。
在前进到汝河的时候,蒋介石如梦初醒,立刻调集军队拦阻解放军。此时,刘伯承司令员说出了那句震古烁今的亮剑宣言:狭路相逢,勇者胜!于是解放军指战员奋勇作战,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突破了天险,渡过汝河,并且在8月27日到达了目的地——大别山。
这一招,是妙招,也是险招。刘邓十二万大军深入敌人腹地,没有后援没有补给,除了生存还要打仗,困难可想而知。而且,蒋介石为了能消灭这只军队,设立了“华中剿总”,调集重兵进行围剿。为了减轻压力,党中央迅速派兵遣将,希望能在中原和华东打出一些漂亮的胜仗,吸引敌人的注意力。
双剑合璧破袭平汉线
党中央再次将眼光看向粟裕。虽然经历了近半年的低迷,华东野战军非常疲惫。但是所有战士都打心眼里有着一股执拗,他们比以往更加的希望能打一场胜仗来证明自己。不久,粟裕出动了,他率领5个纵队,以重兵扑向运输动脉平汉铁路。而在另一方向,大将陈赓也带着2个纵队,同样向平汉铁路杀将过来。陈毅笔下盛赞的两位战将,即将联手对敌。
粟裕的时机选得很准,此时的平汉线是最为脆弱的时候。宋时轮的10纵和王秉璋的11纵此时已经抢先破袭开封至商丘段的铁路;王必成6纵和王建安8纵缠住了邱清泉的第五军,让其动弹不得;其他的大部分国民党机动部队,则全在大别山附近。贯穿中国南北的平汉线上,兵力极为空虚。在粟裕重兵的突袭之下,许昌、兰封等地相继被解放军攻占。
另一个方向上的陈赓,进展却并不顺利。他面对的,是驻守在郾城的敌66军。这本来是一支被打散又重新组建的队伍,但是战斗力却如不容小觑。他们依托工事固守,让缺乏重武器的陈赓非常头疼,几次进攻全都未能取胜。
陈赓的状况,其实非常危险。在他的附近,驻扎了国民党的孙元良兵团和李铁军兵团。如果郾城迟迟不能攻克,很可能会陷入敌人的反包围。蒋介石此时也看到了这一点,立刻命令孙李二人集中兵力夹击解放军,既要解郾城之围,还要打通平汉铁路!
然而,曾经出现在孟良崮战场上的那种情况再一次出现了。孙元良带领着三个军的强大兵力,在战场外围当起了看客,态势十分微妙。而名不见经传的李铁军,则突击冒进,犯下了兵家大忌。
李铁军和陈赓一样,都是黄埔一期生。但是不管是成绩还是战绩,他都和自己这位同学差得很远。他虽然外号叫“广东狐狸”,在战场上也是一员勇将。他和胡宗南交情匪浅,所以在升迁的道路上走得很顺,基本上胡宗南进一步,他都会跟着也进一步。他非常自负,总觉得自己非常厉害,总在等待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。
李铁军的麾下,是国民党第10军和第20军,两军驻地一个在信阳,一个在确山,直线距离将近100公里。李铁军等不及两军会合,就带着第10军先行出发了。这样一来,就把自己放在了突前的位置,简直就是解放军的活靶子。
得知最新的战场局势后,党中央立刻致电粟裕,让他统一指挥自己所部和陈赓的所有部队,务必要迅速歼灭李铁军!
12月24日,李铁军突然发现,自己的对面,不但有陈赓的部队,还有来势汹汹的华野解放军!他马上就要陷入我军两大名将的联合打击!他的勇武精神立刻飞到九霄云外,立刻下达命令向南撤军!而在撤退时,李铁军又不可避免地犯下了另一个错误:兵团司令部、第10军军部和第3师,撤到祝王寨待机;而第20师撤到金刚寺待机。
敌人兵力不集中,这又给了粟裕和陈赓分割围歼的好机会。两人商议后决定,由陈赓所部围歼祝王寨,由粟裕所部围歼金刚寺之敌。
就这样,李铁军的第10军在解放军的绝对优势下,仅仅一天就被打得七零八落,军团长李铁军仓皇逃窜。
第10军的覆灭,让第20军立刻警觉了起来。军长杨干才紧急后撤,回到确山,多道防御工事之后。同时他紧急致电正在围困刘邓的白崇禧,请求增援。
此时的粟裕、陈赓联军,已经开始准备乘胜追击了。从7月到12月中旬,华野已经将近半年没打过痛快淋漓的大胜仗了。战士们士气高昂,纷纷表示要马上对确山县发起攻击,吃掉20军。因此,很快司令部里就达成了共识:以五个纵队的兵力进攻确山,由陈赓担任前敌总指挥!
而和大家意见相左的人当然也有,他们就是华野1纵司令员叶飞和4纵司令员陶勇。他们几个月前刚刚和20军交过手,知道这股敌人不容易对方,要消灭他们不能操之过急。
那么,这个20军是个什么来历呢?战斗力究竟是如何的呢?
20军乃是川军中少有的劲旅,首任军长是抗日名将杨森为川军名将。他们训练扎实,作战积极顽强,在抗战中表现优异。在著名的影珠山战役中,20军将日军混成第9旅团死死拖住,给其他友军消灭敌人提供了有利的时机。经此一役,20军在国民党军中的地位显著提升,甚至获得了换装美式装备的权力。而其现任军长杨干才是杨森的侄孙,曾经参加过淞沪、徐州、武汉、长沙多次会战,战场经验丰富。在藤县战役时,他顶住了叶飞、陶勇两个纵队的联合进攻,让解放军损失很大。
然而,叶飞和陶勇的意见,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。以当时的态势来看,解放军的兵力优势达到了5:1。而火力方面,刚刚吃掉第10军的华东野战军财大气粗,远不是20军一个杂牌军可以比拟的。而陈赓更是在攻击前做了几位精细的部署,主攻、副攻、打援都有猛将负责,一切确实应该没有悬念。
可是到了真正发起进攻的时候,情况却发生了让人始料不及的变化。
12月28日,攻城战正式打响。可是似乎从一开始,事情就很不顺利。先是20军依靠地形,大量的杀伤我军攻击部队。苦战两天,华野4纵才占据了两个制高点,但是却守不住,在敌人的反冲锋下,4纵被迫撤离;确山北门,华野3纵一头撞上了敌人的防守重点,在密集的火网下进展缓慢;更要命的是,部队之间的通讯频繁地出问题,陈赓又不熟悉华野的指挥官,造成了大家各自为战,完全没有起到配合起来。
几天之后,确山城没拿下来,可白崇禧的三个整编师已经在路上了,其中还包括胡琏的整编11师。解放军再次陷入了反包围的危险之中。最后经过反复计算,粟裕下令停止进攻,所有部队撤离战场。
这一仗是解放军两位大将联手,结果虽然并非全胜,但是也给之后的战斗指明了方向。全军的指战员意识到,自己的对手还有着相当的实力,绝对不能轻敌小觑。此后粟裕再打仗,总是算之又算,十分谨慎,尽量做到万无一失。这一指导思想在淮海战役开花结果,将国民党多个重兵集团一举歼灭,为新中国的建立铺平了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