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总,可不能进去啊!这是我女儿、女婿的屋子啊!”
1940年的一天,一个衣着朴素的老汉死死拽住一个伪军的枪口,挡在一个小木屋的门口。
“去你的!老子要搜查!别说你女儿女婿的屋,就是皇上的皇宫,我今天都得进去看看!”那名伪军飞起一脚,将老汉踢倒在地,然后一头闯进了小木屋。
小木屋中陈设简单,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。一个十八九岁的女人,正表情木然地坐在桌子旁边。床上躺着一个人,脑袋上缠着布,脸朝着里侧。
“这是谁?我看是新四军!”伪军大吼一声,不由分说就要用枪挑起床上的被子。
此时,那个女人却突然跪了下来,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她挡在伪军面前,喊道:“老总,可不敢掀被子啊。床上是我男人,染了麻风病,见不得风啊!”
伪军一听“麻风”二字,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骂道:“你个臭婆娘,怎么不早说?”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跑了。从此之后的几天,再也没人敢来这里骚扰。
又有谁知道,床上躺的,根本不是这个女人的丈夫,也不是麻风病人,而是一位战功赫赫的新四军指挥员!他就是蔡永,后来威名赫赫的共和国少将。他和少女一家人的缘分,一直持续到了四十多年后。
蔡永将军是江西省泰和县人,1919年出生。受家庭影响,他12岁便参加了红军。在经历了第三、第四、第五次反围剿之后,他在16岁时便参加了长征。在那个艰苦的历程中,蔡永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,凭着非凡的机智走到了陕北。抗战爆发后,不足二十岁的他就当上了团政委,还参加了平型关大捷等著名战役。后来新四军成立,蔡永作为政工干部,从八路军转为了新四军。
1940年,抗战进入了最艰难的时期。日军除了加大“扫荡”力度,除了用“三光政策”打击抗日军民之外,还在华北实行了“囚笼政策”,将很多根据地都封锁了起来。在南方,日军还利用国共双方的矛盾,开始加大了对抗日官兵的策反力度。
这一年的12月12日,新四军4纵17团团长刘子仁、18团团长吴信荣和边区保安司令耿蕴斋发动了“永萧事变”,裹挟两千多人投敌叛乱!由于事发突然,时任17团政委的蔡永,以及副团长周大灿、政治处主任糜云辉等60多名干部来不及撤退,全部被逮捕,关押在邵山村的一个大宅院里。三天后的深夜里,蔡永带领干部们发起了暴动,强行突围!结果除周大灿、糜云辉和组织股长盖卓如、特派员温治平4名同志牺牲、十多人受伤之外,大部分同志都突围成功!
敌人很快得到了消息,立刻派出了大量的追兵!蔡永等人且战且退,四处躲避敌人的炮火。激战中,蔡永头部中弹,当场晕了过去。战士们拼死将他抢了出来,背在背上继续撤退。
蔡永醒转之后,马上命令战士们放下自己,赶紧去向上级领导报信。他抓住一起逃出来的7连连长陈迎荣说道:“现在我走不了路,带着我撤退只能拖累你们。现在最重要的,是吧刘子仁等人叛乱的消息通报给总部!我的安全不算什么,你们赶紧走!”
陈连长也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干部,当然知道此时,什么才是最重要的。但是把自己的团政委就这样扔下,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。正犹豫间,他们来到了一个村庄旁边。陈连长找到了村里的大夫郭相山,拜托他照顾蔡永。郭相山有很深的爱国情怀,早就对新四军敬佩不已,于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。于是,蔡永便留在郭家休养,陈迎荣继续带队先走。
郭相山不愧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,他查看采用的蔡永的伤口之后,先是包扎了一下,然后便上山去找能够消炎、止血的草药。临走之前,他嘱咐自己的女儿、年方18岁的郭瑞兰好好照顾蔡永。在父女二人的悉心照料下,蔡永的伤逐渐好转,只是暂时还无法下地。不过闲暇之时,他就教郭瑞兰认字,给她讲革命的道理和战场故事。郭瑞兰听得入迷,对蔡永更是充满了崇敬之情。
谁也不好说,再发展下去,两个年轻人心中,会不会萌生出爱意。因为战争的脚步,一直都在他们身边徘徊。刘子仁的叛军找不到逃跑的人员,只能通知附近的伪军,让他们协助,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。就这样,一队伪军便从周边的村庄开始,一步一步地向郭家逼近!
这一天,郭瑞兰外出,正好看到了伪军的搜查。她赶紧回来,把情况告诉了父亲和蔡永。蔡永当即表示不能拖累恩人,站起身来就要走。但是此时他的身体还很虚弱,根本逃不出去。郭相山医者仁心,坚决不同意他出去送死。
正在危急时刻,郭相山突然计上心来。他对蔡永说道:“蔡同志,你听我的,马上去瑞兰屋中躺下。到时候伪军查过来,我就说你是我的女婿,正在生病,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。”
蔡永坚决不同意,他说:“郭大爷,这可不行。瑞兰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,我一个大男人躺在她床上不像话,这让她以后怎么嫁人?”
“蔡大哥,别说了,我同意。只要能让你躲过这一劫,日后多打鬼子,这点儿小事不算啥!”郭瑞兰脆生生地回答道。然后父女二人不由分说,就将蔡永推到了郭瑞兰的卧室中。蔡永没办法,只能躺下装病。
真的是好险!蔡永刚刚躺下,门外就传来了伪军们的叫骂声。郭相山赶紧打开门,并且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。最后姑娘郭瑞兰沉着应付,用一句“我丈夫有麻风病”便把伪军吓走了。这便是本文开始的那一幕。
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伪军都不敢再上门搜查。蔡永也得以平安养伤,并且很快就痊愈了。此时,郭相山已经通过关系,联系上了附近的根据地,得到了详细的路线图。他回家后,帮蔡永弄了些干粮盘缠,送他回归队伍。临走时,蔡永对恩人千恩万谢,并且做出了保证:日后要多杀鬼子,为死难的乡亲们报仇!只要自己还活着,以后必来报答!
回归部队后,蔡永更加勇猛。在苏鲁豫、豫皖苏抗日根据地的多次反扫荡、反蚕食战斗中,他把鬼子和伪军打得人仰马翻,兑现了和郭氏父女的承诺。后来蔡永去了东北,成为了四野中的师参谋长。在怀德、昌图、四平、彰武等战役中,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。再后来,他随部队南下平津、湘西、广西,立下了不少战功。1953年,他出征朝鲜,成了空军第3军的参谋长。回国之后,他又历任南京军区空军副司令员,沈阳军区空军副司令员、福州军区空军第一副司令员等职,为国家军队的现代化建设做出了突出的贡献。
1955年,蔡永被授予了少将军衔!
一路走来,蔡永娶妻生子,成家立业,人生非常圆满。但他心中,对恩人的思念一直没有断过。他在回归部队后不久,便让人前去探望,可却得到了郭氏父女失踪的消息。后来他多次委托当地政府寻找,自己也亲自跑了很多次,但始终无法找到恩人。
时间一晃,就来到了1983年。这一天,终于有消息传来:在河南省永城六区僖山乡郭楼村,发现了一名叫郭瑞兰的老人,体貌特征和年龄和蔡永的记忆正好吻合。于是,蔡永将军马上赶赴那里,一看,果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!
二人相见,蔡永激动地拉着郭瑞兰的手,说道:“43年了,你还记得当年我这个‘假丈夫’吗?”郭瑞兰也哽咽着说:“怎么能不记得的!”此时,多年的风霜,已经爬上了二人的鬓角。他们拉起家常,提起当年来,还是有说不完的话。蔡永看此处只有郭瑞兰一人,便询问起另一位恩人郭相山。郭瑞兰叹了口气,说道:“当年你走后不久,村里便出了汉奸,把我们帮助过你的事儿报告给了鬼子,我们父女俩在家乡就待不下去了。后来我父亲带着我逃难,死在了路上。”
蔡永听说恩人过世,又再次流下了眼泪。后来他表示,想让郭瑞兰去城市养老。盛情难却之下,郭瑞兰同意了。但是进城没几天,她便又提出想要回老家。这么多年在乡下,她已经住惯了,在城里很不适应。而且她认为,自己当初也没做过什么,让蔡永如此照顾太过意不去。蔡永同意了她的请求,但是仍然给她添置了不少生活用品,还给了一大笔生活费。从此,蔡永将军一有时间便往农村跑,看望自己的恩人。后来郭瑞兰去世了,蔡永仍然时常去村里为她扫墓。
在新中国建立的过程中,郭瑞兰父女这样帮助我军战士的人非常多。他们不怕危险,不怕麻烦,只为了让战士们能够平安。如今祖国的富强,其中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。他们如同那些建功立业的将帅、士兵们一样,值得我们永远缅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