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是英雄,为国家牺牲是他的责任,而照顾他是我的责任!”
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一天,一位记者造访了广东省的一个特殊的军人家庭。这家的女主人,是一位妇女干部,名叫李玉枝。她的丈夫,就是有“钢铁战士”之称的战斗英雄麦贤得。由于麦贤得在战场上受了严重的伤,一度导致生活无法自理。李玉枝照顾他数十年,辛苦可想而知。但是,当记者问她对这段婚姻的感想时,她说出了上面那句话。这对夫妻,到底怎样的故事呢?
麦贤得是广东省潮州市一个普通船民的儿子。他们家的上两代,可谓苦大仇深。抗战之时,由于日军海军封锁,麦家食不果腹,他的祖父因此饿死了。因为反抗日本人,麦贤得的伯父被活埋,父亲被毒打,连船也被一把火烧了。麦贤得与日本人,有着似海的仇恨。
而他出生时,正好赶上了1945年,日本鬼子被赶出了中国。本该普天同庆之时,谁想到内战很快打响。广东省作为国统区,很快就陷入了严重的通货膨胀,纸币价值还不如白纸。也因此,麦家过得仍然相当贫苦。
1949年5月18日,解放军进入了潮州。那严整的军容,严格的纪律,让年纪还小的麦贤得记忆深刻。建国后,麦家人过上了好日子。麦贤得特别感谢那些救自己出水火的解放军,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参军,报效祖国。
麦贤得在学校时非常刻苦,成绩名列前茅,经常被评为“三好学生”。后来,他参加了民兵,表现仍然优异,经常获得“五好民兵”的称号。他一直严格要求自己,最终在1964年成功参军。这一年,他刚刚19岁,正可谓血气方刚,意气风发。
在部队里,他的职务是机电兵,主要负责维修设备。这方面的知识,是他在学校里没有碰到过的。为了赶紧补上这块短板,麦贤得每天起早贪黑,刻苦学习。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资料,全都被他背得滚瓜烂熟。一些比较困难的训练项目,本来对他这样的新兵没有要求,但麦贤得执意参加测试,要做得和老兵一样好。仅仅一年的时间,他的水平就突飞猛进,成了技术骨干。
时间很快来到了1965年8月5日。这一天,麦贤得所在的炮艇外出巡逻护渔,结果在海上与台湾“剑门号”和“章江号”两艘军舰遭遇。面对强大的敌人,解放军炮艇无所畏惧,昂首冲了过去。结果在一番炮击中,敌舰“章江号”起火燃烧。
然而,在敌人的一轮炮击中,一块弹片打中了麦贤得的右前额。弹片穿过颅骨,插进了靠近太阳穴的额叶里。麦贤得当时便昏了过去,等到再醒来的时候,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说话了。
此时,麦贤得想的不是自己伤势如何,而是炮艇的状况。此时,流下的鲜血,已经粘住了他的眼角和睫毛,他的眼睛只能睁开很小的一条缝。但是,凭借他日常练就的一手盲修机器的绝活,他硬是在摇晃剧烈的机舱中,检查完了每一台机器和每一条管线,确保炮艇运行正常。
整整三个小时,麦贤得一直咬牙坚持着,直到敌舰被击退,战斗结束,他才晕倒在了地上。被送到医院后,麦贤得发现自己的右手失去了知觉。为了恢复右手,他做了大量锻炼,可惜效果甚微。无奈之下,他只能开始练习左手写字。他十分地自强,不让医护人员帮自己上厕所,每天穿衣、叠被,都是坚持自己来。伤势痊愈之后,他走出了医院。
从受伤到住院,麦贤得表现出来了非同一般的毅力。上级于是对他进行了嘉奖,他也因此有了“钢铁战士”这个称号。
然而,这次负伤带给他的伤害是巨大的。他的语言能力几乎全部丧失,部分记忆也没了,智力也受到了影响。更主要的是,他的伤痛还会市场发作,发病时情况非常严重。但是即便如此,他仍然没有丢掉一位军人的本色,坚持用含糊不清的语言,去四处演讲宣传。
时间一长,麦贤得的伤势影响越来越厉害。在进行了四次脑部手术后,仍然没有起色。于是医生宣布:麦贤得的健康状况,可能永远无法恢复了。他面临的情况,就是越来越严重的后遗症,生活将越来越不能自理。
军队首长听说后,也是非常难过。他们认为,这样的一位英雄,不应该受这样的苦,应该找个人照顾他。这个照顾他的人,必须要同吃同住。也就是说,必须要成为麦贤得的妻子。
但是,麦贤得是英雄不假,但也同时是一位残疾人,很可能一生就这样废了。谁愿意去照顾这样一个人呢?最终,党组织还是通过各方面的考察,物色了一位合适人选,她就是妇联干部李玉枝。
李玉枝是个善良的人,当组织上的人找她谈话,给她讲了麦贤得的战斗故事之后,李玉枝被感动得流下了眼泪。她当时便斩钉截铁地表示:“请组织放心,英雄的后半生,就由我来照顾了。”
回到家后,李玉枝将情况告诉了母亲。母亲一听,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要一辈子照顾一个残疾人,立刻表示了反对。她觉得,麦贤得虽然是英雄,但是他的脑子已经坏了,而且听说一辈子都好不了。女儿嫁给他,是不会获得幸福的。
李玉枝则是态度坚决,她对母亲说:“他是英雄,英雄不能没有人照顾。不管他是什么样子,我都愿意照顾英雄一辈子!”
很快,两人便在组织的安排下见面了。两人的第一印象都很不错,李玉枝发现,麦贤得虽然说话上有障碍,但是心地善良,对自己也很关心。而且,他还很自强自立,能自己完成的事儿绝不让人帮忙。这让她觉得,麦贤得的情况,可能也不像别人说得那样严重。既然如此,自己嫁过去,就更可以放心了。
1972年的一个好日子,李玉枝与麦贤得正式结婚了。然而就在新婚之夜,李玉枝却吓了一大跳。刚刚收拾停当的麦贤得,突然毫无征兆地发病了。他口吐白沫,嘴里发出“呜噜呜噜”的声音,全身抖动地躺在了地上。他看起来十分痛苦,甚至还用头不停地撞着墙。
眼前的这一幕,将李玉枝吓坏了。她这才知道,所谓让她“照顾”麦贤得,到底是怎么回事。但是,她也没有相关的知识,不知道该如何救治。于是,她赶紧跑到了医院,将医生找来了。医生早有准备,给麦贤得打了一针缓解症状的药。麦贤得抽搐的身体,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。
李玉枝赶紧询问医生,到底自己应该注意什么。医生表示,麦贤得发病时,治疗越快越好。他可以留下一些药,但是最好的办法,还是及时发现,尽快给药。否则,麦贤得一旦被唾沫糊住了气管,情况就很危险了。
李玉枝一一记下了医生的嘱托。她觉得,白天自己守着丈夫,情况应该不大,关键是在晚上。自己睡着了,万一麦贤得发病了,这可怎么得了?想了半天,她想出了一个“笨主意”——在每天睡觉时,用一根粗布条,将自己和麦贤得绑在一起。这样,一旦麦贤得开始抽搐了,自己就能第一时间察觉了。
为了帮助丈夫抵抗病魔,李玉枝经常找医生咨询,自己也在工作之余,抓紧学习医学知识。逐渐地,她摸索出了一套对麦贤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。经过她的照顾,麦贤得的伤病逐渐稳定,智力也有所恢复。医生听了,不由地称赞:“这真是一个奇迹!”
麦贤得情况稳定之后,他和李玉枝便过起了正常的夫妻生活。后来,二人有了一子一女,一家人其乐融融。麦贤得对妻子对自己的照顾十分感激,平日里总是想方设法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,分担李玉枝的工作量。
改革开放之后,一些新的药剂进入了军队之中。有一天,医生带着一种新药找到了李玉枝,告诉她,这种药可能能够帮助麦贤得恢复记忆力。李玉枝喜出望外,赶紧开了一些回去。试验了一阵子之后,麦贤得的情况果然有所恢复。
接下来的十年间,麦贤得一直在妻子的看护下积极治疗。他的所有症状,几乎全部消失,记忆力也恢复了,开始能够承受一些复杂的工作了。不久之后,他就升任海军某部副处长,后来又担任了驻汕头某部副司令员,并被授予了大校军衔。一家人的生活,终于苦尽甘来。
2007年,麦贤得大校从副司令的位置上退休。在离开之前,他亲手将自己的一子一女也送入了部队,让他们继续为国家做贡献。
这就是我们的人民英雄,纵使自己受到了那么严重的伤害,纵使自己的生活并不宽裕,也会自强自立,在诱惑面前保持自我。如今,麦贤得夫妇仍然幸福地生活着,让我们祝他们健康长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