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局座,0409回电了! ”
1950年2月底,台湾的保密局办公室内,身材矮胖的毛人凤正在焦急地等待什么。突然,一个电报员高声呼喊,让毛人凤瞬间弹了起来,快步走到了电台前。他迫切地想得到一个消息:自己的刺杀计划,到底准备得如何了。
然而看到电文后,毛人凤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眩晕。那是一个老狼输给好猎手的感觉,是一种被对手看穿后,狠狠地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。尤其是电文的最后一句:“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”,在毛人凤看来,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,抽得他半天没有缓过劲来。
来电者,确实是毛人凤心心念念的0409,但是电文的授意者,却是他的老对手,中国共产党的特工之王李克农。那么,两人这次是有了一场怎样的交手呢?为何李克农还会答应保证毛人凤的安全呢?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。
1949年12月18日,是苏联领导人斯大林的70岁生日。就在不久之前,党中央制定了“一边倒”的外交策略,倾力和苏联搞好关系。那么自然,新中国的领导人毛主席和周总理,就有必要去一趟苏联,给斯大林祝寿了。
毛主席一生,很少出国,所以安全保卫工作绝对不能忽视。一时间,罗瑞卿将军的公安部门和李克农将军的情报部门通力合作,开足马力监视敌人的一举一动。
几天之后,一份内容让人揪心的电报,便被截获了。这是一封从大陆发往台湾的电文,内容就是毛主席出访的相关情报,还有一个简略的暗杀计划。上面明确写着,要在毛主席回程之时进行刺杀!
毛主席的人身安全,在罗瑞卿和李克农的眼中高于一切。两个人拿着报告,就走进了菊香书屋。他们费尽口舌,力劝毛主席放弃出访计划。
但是,毛主席本人却格外地从容镇定。他分析说,毛人凤刚刚续聘保密局局长不久,正是急着表现的时候。知道自己出访,他要兴风作浪,这很正常。既然电报上写了,要在回程时刺杀,那就让罗、李二人在自己回来前将敌特分子抓住就行。中苏关系是未来几年的重中之重,此次出访非常重要,不能因为这么点儿事就轻易放弃。
看主席如此坚决,两位将军也不好再说什么了,只能是想办法完成主席交给的任务,在他回程前解决问题。
这个艰巨的任务,交给了公安部的副部长杨奇清将军。杨将军仔细分析了那份截获的情报,发现简直就是当初“皇姑屯事件”的翻版:敌特想要在主席回国时,炸毁位于长春的14号铁路桥。此外还有个备用方案,就是爆破哈尔滨火车站。但是,不管是使用哪个方案,指挥者都是在北京的“万能电台”!这个电台现在情况不明,能分析出来的,就是发报者兼指挥者,是一个代号“0409”的人。
按照以往的经验,技术人员对这个代码进行了破译,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和“郭、国、顾、巩”四个汉字有关联。杨奇清想要彻查,但是翻开户籍一看却傻了眼。和这四个字相关的人,北京有好几万。在他们之中寻找特务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很显然,一下子监视这么多人是不现实的。现在一定要想一个办法,一把抓住这个“0409”的个性之处,逼他现形!杨奇清将军立刻开会,让自己的部下集思广益,寻找突破口。
很快,就有人提出了一个新的设想:特务活动,一定要有资金支持,而这种支持的最可能来源,就是从国外汇过来的钱款。只要调查北京最近的外汇记录,就能有所收获。如果北京的记录上没有,就扩大范围,在京津冀一带统一协查。
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,很快,公安部就从天津的汇款记录中找到了敌人的马脚。他们发现,一家名为“北京新桥贸易公司”的单位,经常接到来自香港的汇款,而且金额不小。尤其是最近,汇款的金额几乎是爆炸性增长。而这家公司的取款人落款处,写着三个字:计爱琳!
这可是个重大发现,杨奇清将军立刻决定,派人去这个“新桥贸易公司”去做卧底。很快,他们就发掘出了更多的情况。原来,这个计爱琳并非其人本名。这家公司有一个股东叫计采楠,不经常来公司,但是每次公司取汇款的时候都是她去,这个人应该就是“计爱琳”。那么,她和“0409”到底有什么关系呢?侦察员决定继续挖掘。
很快,侦察员就有了更多发现。这个计采楠住在虎坊桥梁家园东大院甲7号,和她在一起住的,是她的姐夫沈德乾。而沈德乾的妻子,也就是计采楠的姐姐,曾经是国民党高级军官俱乐部的服务员,似乎与不少人有染。
至此,公安人员已经基本确定,这个计采楠即使不是“0409”,也是个有重大敌特嫌疑的人。于是,侦查员们开始四处布控,全天无死角地监视计采楠。
很快,有一封重要电报被公安人员截获。上面显示,毛人凤对于“0409”的成绩十分看重,决定提升他为少校台长,还给他发了300银元的奖金。很快,计采楠就把钱拿了回来,同时还开始联络朋友,说要请客吃饭。看来,这个“0409”是要给自己举办一次庆功宴。
侦察员马上在餐厅布控。他们觉得,可能通过这次饭局,谁是“0409”便可以确定了。而且,计采楠约来的,十有八九都是特务。顺藤摸瓜的话,就可以将这条线上的敌特一网打尽!
饭局当天,大约有十几个人来到了餐厅。他们在一个包厢里推杯换盏,每个人的具体身份都有待确认。但是,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,却格外地引人注意。此人似乎和计采楠非常熟悉,从言谈举止上看,两人关系不一般。而且,此人的样子趾高气昂的,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。
这个人,极有可能就是“0409”!侦察员立刻展开了跟踪,结果发现此人在远处遛了一大圈之后,回到了豆角胡同33 号的一个简陋的小院里。
接下来的两天,技术部门加大了对豆角胡同的电信号监视力度,结果发现在这一带,敌特信号非常频繁。看来,此人应该就是神秘的“0409”了。
接下来,就是对于此人身份的调查了。据户籍人员提供的材料显示,此人名叫计兆祥,是计采楠的弟弟。他当初曾参加过国民党的北平特警学校,主要学习科目是电台的收发。但是通过对这所学校档案的检索,侦查员还发现,这个计兆祥是个很全能的“高材生”,暗杀、射击、投毒、爆破几乎无一不精。以他的经历和身份看,这个“0409”就是计兆祥无疑!
很快,一个偶然的事件,再次佐证了人们的猜测。不知是什么原因,计兆祥搬离了原住址,而住到了南池子磁器库南岔7号院。而随着他的到来,这里的电信讯号陡然密集了起来。很显然,这个计兆祥就是“0409”!
知道了这一点,其实已经可以抓捕了。但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,公安人员决定再等等看。结果,他们发现,计兆祥的妻子吴岚,以及吴岚的表兄吴光宇,也是敌特人员。他们的手里,同样掌握着一部分特务的活动经费。这次行动的范围,似乎是越来越大了。
时间很快来到了1950年2月底,距离毛主席的回程,只剩下了一周的时间了。眼看情况已经差不多了,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冯基平下令,对计兆祥等人进行抓捕。
1950年2月26日清晨7时,侦查员们闯进了计兆祥的家。计兆祥和妻子吴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便被带上了冰冷的手铐。侦察员马上在计家展开了搜查,结果在计兆祥的枕头边搜出了一本《古文观止》。据到场的密码专家辨认,这就是计兆祥的密码本。
接着,侦察员又在计兆祥家的沙发上,找到了一把手枪。这把手枪的保险已经打开,幸亏当时计兆祥没有把枪放在身边,否则抓捕行动恐怕不会这么顺利。
但是,最为关键的电台,却不知道在哪里。搜遍了整个房间,侦察员只找到了一个整流器。如果找不到电台,那这个隐患就仍然存在。于是,警方开始现场审问计兆祥夫妇。但是这两个人非常狡猾,死也不承认自己有电台!
关键时刻,有人突然发现了一个细节:计兆祥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天花板上看。侦察员顺着他的目光一抬头,发现了一幅圆形的牡丹图。这张图颜色艳丽,和昏暗的小屋极不协调。
这个侦察员二话不说,跳上了桌子,拿下了牡丹图。结果,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能容纳一个人的洞口。侦察员爬上去找了一下,结果找到了一根天线。
这种天线,是电台专用的,属于铁证。计兆祥再狡猾,也无法狡辩了。于是,他为了争取宽大,告诉侦察员,在一个隐蔽的小门后面,还有一个夹壁墙,电台就在夹壁墙里的米缸中。
这一下,人赃俱获,侦察员们大获全胜。同时,其他的几个抓捕现场也传来好消息,计采楠等12人,也都被绳之以法。
接下来,所有人犯都被转到了李克农将军那里。李克农在得知已经有公安人员前往哈尔滨之后,决定用这个计兆祥做一些文章。
很快,计兆祥就被送到了李克农的面前。李克农“龙潭三杰”的名头太大,吓得计兆祥不停地哆嗦。李克农说道:“计先生,听说你是高材生,我这次来,就是来观摩你发报的。现在,你就用你们原来的方式联系毛人凤,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。”
接下来的一段时间,李克农利用计兆祥,将毛人凤此次暗杀行动的所有安排,全都“钓”了出来。一份所谓“东北技术纵队”的名单,还有所谓“东三省救国司令”、一个叫马耐的土匪的情况,全都落在了李克农的手里。
眼看情况差不多了,李克农决定调侃一下老对手。他先让计兆祥静默了两天,然后给发报说:“毛人凤先生:你们的万能潜伏电台,已经被我们起获,新任少校台长计兆祥已经束手被擒。你们的计划已经全部暴露,不要再试图行动了。跟着蒋介石是没有未来的,在此我李克农承诺你,你若率部来归,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。”
正如本文开始所说的那样,正在焦急等待的毛人凤,在看到这封电报之后,瞬间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。但是,他相信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,即使李克农有了相关情报,剩下的几天里也未必做得了什么。于是他马上回电:“李先生,最后的赢家是谁还未确定,我们走着瞧!”
李克农看了复电,不禁哈哈大笑。他对旁人说道,这个毛人凤真是困兽犹斗啊。李克农立刻下令,往哈尔滨增派兵力,一定要将敌人一网打尽。
很快,我方的特工人员传来了好消息:他们已经成功拦截了往哈尔滨输送枪支、电台和炸药的两个“特派员”,现在正考虑以他们的身份,打入敌人内部,彻底瓦解所谓的“东北技术纵队”。
这个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,很快,我方特工就掌握了敌人一百七十余名特工的详细资料。顺着这条线,“东北技术纵队”和土匪马耐先后被剿灭,东北地区又恢复了平静。
1950年3月14日,毛主席的专列安全抵达北京。敌人的罪恶计划,再一次破产了。
但是,对计兆祥、计采楠等人的审讯和深挖,仍然在继续。计兆祥是国民党绥靖总队华北第一大队队长陈恭澍的亲信,手里掌握着大量的潜伏特务。通过突击搜查,又有将近百人落入法网。至此,案件完全审结。虽然计兆祥有认罪表现,但是罪过太大,无可饶恕。于是在1950年6月2人,计兆祥被判处了死刑,并立即执行。至此,一场以毛主席为目标的大案,彻底完结。而李克农将军的妙计,也让人不得不叹服这位“特工之王”的超强谋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