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回事？昨天下午我们刚把敌人的预备队调到西面，今天上午怎么他们又到了东面打了起来？这么猛烈的炮火声哪儿来的？敌人的增援部队这么快就来了？”
许世友将军
1948年9月17日的早上，济南战役的总指挥许世友将军，突然闯入作战室，对着几位参谋人员大声地吼着。战役刚刚打响，他就发现火力的输出位置和事先的计划不一样，原本应该稍微沉寂一些的东线战场，突然传来了猛烈的枪炮声，甚至比主攻方向的西线声势还大！
而几位参谋，此时也是面面相觑，有一个胆子大的回答说：“司令员，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？”
许世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，气呼呼地想了五六分钟，突然说道：“肯定是聂凤智搞的鬼！这一战有什么纰漏，看我不打折他的腿！”
聂凤智将军
此时的济南城外，情况可以说乱成了一锅粥，原本西线主攻、东线助攻的进攻战略，已经演变成了东西对进。事实也确实如许司令所想，这就是东线的总指挥聂凤智将军搞的鬼。聂将军这一次，可是公然违反了华东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、甚至是毛主席的将令，追究起来罪过不小。那么，此事最终会如何演变呢？
这件事还要从济南战役的布局说起。
时间进入1948年秋天之后，在山东大地上，革命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。在经过了临汾、兖州战役后，国民党军的重兵集团已经被消灭殆尽，只剩下王耀武还带着将近11万人，困守济南孤城。经过反复地研讨和商议，粟裕和毛主席都得出了结论：发动济南战役，解放山东全境的时机已经成熟了。
粟裕将军
然而，真的事到临头了，粟裕却又有了新想法。他要在济南战役上玩儿一个花样，好好地来一次围点打援！济南城既然是国民党在山东的最后一个重点区域，一旦遭到攻击，为了保住面子，蒋介石也必然会派重兵前来救援。那么，擅长野战的解放军，就可以在各个险要的隘口，凭借地利阻击敌人的部队。所以，粟裕的命令，攻城与打援并重，以西线为主攻方向，打疼王耀武；而东线部队，则将主要的精力放到打援上，攻城时仅仅担任助攻任务。
慎重起见，党中央将济南战役的指挥权交给了刚刚养病归来的许世友将军。但是，许世友对粟裕的命令有些意见。他作为前线指挥官，攻城还是打援，他必须要分出一个主次来。于是，他致电毛主席，要求一个明确的主次。
毛主席
毛主席的回电，也是很耐人寻味的。他表示，济南战役的主要任务，还是夺取济南城，打援是次要任务。但是毛主席同时也指示，不要以太重的兵力攻城，要留出兵力打援，不能让敌人的援军到来时，由于打援部队兵力不足而挡不住。毛主席尤其强调了西面主攻、东面助攻的安排，并指出这一点“甚为重要”。
毛主席的命令，可以说仍然没有分清主次。许世友也只能在这种情况下，凭着经验排兵布阵。不过，毛主席那句“夺取济南城为首要任务”，成了许世友接下来指挥中的指导思想，同时也成了济南战役的总体基调。
在所有进攻济南的部队中，有两位悍将一直为主攻的任务争执不下。他们是10纵的司令员宋时轮，和9纵的司令员聂凤智。在听说西线为主攻方向后，二人都想要去西线。但是，粟裕在和许世友商议后，仍然决定让聂凤智去东线打助攻。
聂凤智将军和许世友私交深厚，两个人有几乎一样的思想认识。中央军委为了将济南战役下成一盘大棋，曾经在战役的总体计划中，将战役的整体时间定在了两到三个月。这个指导思想的目的，其实就是围绕济南城，更多地消耗敌人。
而许世友和聂凤智则一致认为，打一个济南城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，一个月内完全可以解决战斗。尤其是聂凤智，曾经和许世友保证，只要让自己来打主攻，二十天内绝对可以攻克济南。
聂凤智将军
可以想象，这么一位敢战、善战的将军，突然接到打助攻的命令，会是如何地不甘心。他第一时间就找到许世友，不依不饶地非要打主攻。许世友只能安慰说：“我知道你想打主攻，但是命令就是命令，让你打助攻，是所有人商量的决定，我也改变不了。”
聂凤智看自己助攻的地位改变不了，就想能不能换一种打法。他这个助攻原本的任务，就是扫除济南外围的一些敌人据点，然后设置防线，一方面封堵从济南城出来的残敌，一方面对付敌人可能前来的援军。但是聂凤智却认为，敌人援军来不来还是未知数，东线部队还是应该分出一大部分兵力，参与围攻济南。这无疑是打乱了整个战役的部署，自然是没有通过上级的审议。
济南战役
然而，在向下发动员令的时候，聂凤智却做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：在发布命令时，擅自将自己的身份从“助攻”改成了“主攻”！在他以下，一些师、团级干部早就得到了命令，突然发觉从“助攻”变成了“主攻”，都有些莫名其妙。他们纷纷打电话到作战科，询问到底怎么回事。聂凤智则回答：“对，咱们就是主攻。不管是助攻还是主攻，反正都是要攻！咱们就放开手脚，给我硬攻、狠攻、强攻！”各级指挥员有了主心骨，于是便在战役开始后，使出了自己的全力。
这一下，受苦的成了济南城里的王耀武。他早就判断出，解放军会以西面的飞机场为重点突破口发起攻击，因此在西线布置了重兵。战役开始后，西线的激烈程度似乎印证了他的担心，于是他从预备队中抽调了57旅和19旅前去增援。但是他没想到，西线的危机还没解除，东线的压力又瞬间增大，王耀武只能再把预备队调往东线。在来来回回地撕扯中，济南的城防开始变得支离破碎。
而正如本文开始所提到的那样，许世友在看到东线战斗激烈之后，马上就意识到了，这是聂凤智在强攻！他立刻给东线打去电话，刚一接通便大声说道：“聂凤智，你好大的胆子！竟敢不按照计划打！”
聂凤智此刻已经是胸有成竹，回答道：“司令员，王耀武不是等闲之辈，他在国民党那边算是顶尖的人物，要不是老蒋不给他实权，咱们恐怕没那么容易拿下山东。如今，济南城的所有防务都听他的了，他还能猜不出咱们的主攻方向吗？依我看，咱们就两线夹击，一定能尽快拿下这个王耀武。”
许世友在电话的另一头沉思了片刻，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，于是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：“要是出了差错，我拿你是问！”说罢就挂了电话。实际上，他已经默许了聂凤智的进攻行为。
放下电话，聂凤智的攻击火力变得更加凶猛。很快，敌人的茂岭山、砚池山防御阵地，便被东线军团攻破。这两处阵地是济南东侧的屏障，也是王耀武的防御核心。解放军在冲破这两道难关后，后面的仗已经没有多少悬念了。
这一下，王耀武更苦恼了。他手里的预备队就那么一点，眼看西边的机场要失守，这里是济南城和外界的唯一空中通道，不能不保；而东侧的防御阵地，又是济南城的屏障，同样也不能放弃。他只能命令预备队，西边吃紧去西边，东边吃紧就去东边。其结果就是，预备队疲于奔命，遭受了重大损失，但是实际的效果却不大。
在开战之前，王耀武花了大力气来整修工事，济南城外围可以说是碉堡林立。为了增强防御力，他还在一些大型碉堡外面构筑了夹壁墙工事，建筑材料一律使用钢筋水泥。但是，此时的解放军对于这种工事已经非常了解了，战士们在夹壁墙工事里穿插，一会儿用炸药包炸，一会儿用大炮轰击，将这些工事一个一个摧毁。很快，东线部队已经又攻下了鳌子山和燕翅山，冲入了济南城外的马家庄。
就在这时，敌人的增援部队赶到，他们立刻发起反击，和解放军战士缠斗在了一起。但是，这些早就被命令搞晕的疲惫之师，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；而解放军则是发扬了“有进无退”的作战精神，越战越勇，逐渐取得了优势。
此时，一位国民党的高级将领被解放军俘虏，他吵着闹着，非要见指挥官。聂凤智看战局已经十拿九稳，便接见了这个高级战俘。两人见面后，那位将领说道：“仗我们打输了，但是我有一个问题，实在想不明白：贵军这次的进攻方向，到底是东边还是西边。”
聂凤智一听，不禁哑然失笑，觉得此人还真是个书呆子。他回答道：“不瞒你说，我们两边都是主攻！”一句话，让对方目瞪口呆。
就在此时，西线也传来了好消息。随着解放军的推进，敌人的机场已经处在我军的炮火射程之内。这条济南的“生命线”，同时也是王耀武的逃跑线，就这样被掐断了。解放军攻破济南城，已经指日可待了。
看到战役进展如此顺利，许世友不禁对身边的谭震林说道：“谭老板，这仗就得这样打！西边一把刀，东边一把刀，两把刀子往里戳，戳烂它的五脏六腑！”
他的话音未落，便接到了消息：济南城西守备区的整编九十六军军长吴化文，在解放军的压力下，率领三个旅宣布起义了。济南西线门户洞开，我军已经彻底占领了飞机场。敌人陷入了一片混乱，而许世友却在此时决定，再派上去了一个纵队，继续加强西线攻势。
不过，东线的进攻却稍稍缓了下来。在进攻千佛山之前，聂凤智却突然下令叫停了攻击。他命令部队，绕过千佛山，直接奔袭济南城。有人不理解，认为如果不解决千佛山，那么解放军在攻城的时候，就有可能面临千佛山和济南城敌人的两线夹击，太危险了。
济南千佛山
但是，聂凤智却不这样认为。他觉得，解放军已经将千佛山围了起来，如果对方想要夹击解放军，必须先突破我军的包围圈，这可并不容易。他之所以不打千佛山，是因为这里是一座文化的宝库，如果毁于战火，对于民族的文化传承是很大的损失。所以，哪怕有一线和平解决的机会，他都不会放弃。最终，解放军没有对千佛山的守军下手，而是围而不打，静待时局变化。
到了9月22日，济南城的外围，除了一些零星的战斗之外，枪声渐渐平息。解放军的东西两路大军，逐渐集中到了济南城外围，开始准备要攻城了。按照王耀武的判断，解放军已经连续作战七天七夜了，应该累了，怎么也应该休整个三五天再打。可是他没想到，解放军已经组织起了一套“边打边侦察，边打边准备，边打边组织，边打边补充，边打边教育。”的连续作战体系。士兵和指挥官以车轮战的形式，轮番作战轮番休息，连续打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。
23日早晨，王耀武为了鼓舞士气，在济南城的城墙上溜达了一圈。但是，他却等来了解放军的炮弹和坦克。解放军的坦克，在济南城的外围大显神威，将碉堡和铁丝网一个个破坏掉。剩下的，则由炮兵和爆破手解决。等到清理出一条通道后，解放军开始攻城。
聂凤智将自己部队的攻城突破口，选在了东南角。这里看似城高池深，但是城墙上的防御比较薄弱，而且还有一道土坡直通城里。解放军只要能登上城墙，就可以不用和敌人恋战，顺利地下城墙突入济南市内。
就在这时，山东人民的代表突然送来了一面红旗。聂凤智展开一看，只见上面有十个大字：“打进济南府，活捉王耀武”。老百姓们说了，这面旗子是特意送给9纵的。聂凤智深感山东人民的深情厚谊，决定将红旗交给担任主攻任务的73团。
剩下的情况，已经没有什么可重点说的了。在解放军的强大攻势下，济南城连一天也没有顶住。1948年9月24日，济南城被全部解放。王耀武化装潜逃，却因为用了点儿高级的东西，被外围部队识破了身份，从而被捕。自此，山东全境已经尽在解放军手中。因为打了胜仗，上级也没有追究聂凤智私自篡改命令的责任。
8天解放一座省会城市，这在解放战争的历史上是一个奇迹。不过后人也曾经说，因为攻城战打得太快，导致粟裕围点打援的战术没能施展出来，最后只能把问题留到淮海战役解决。不过也不得不说，聂凤智的这种东西对进、两线夹击的战术，确实是非常高效的。在解放战争的其他攻城战中，这种战术屡见不鲜，效果奇佳。可以说聂凤智修改的这一个字，让解放军的武器库中又多了一件攻城利器。虽然日后，人们对他的评价并不一致，但聂凤智将军却无愧勇将之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