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谷书记,不能相信郝鹏举。他请客,你坚决不能去,即使去,也得多带警卫员!”
1947年1月2日,一位参谋人员拦住山东滨海地委书记谷牧,死活不让他出门。而谷牧则笑了笑说:“没关系没关系,我这次去,带三个人足矣。你知道吗?这叫单刀赴会。他郝鹏举是什么人?我去他的司令部,在人家的地盘上,多到几个人有啥意义?”
说着,他拍了拍参谋的肩膀,神色从轻松转为严峻,说道:“如果我这次去回不来,那就说明郝鹏举是真的叛变了,你们就马上报告陈毅司令员,给他一些颜色看看。”说着,他向早已选择好的三个战士一招手,几个人走出房门,翻身上马,朝着郝鹏举的司令部而去。
郝鹏举是解放战争中,最为著名的小人,他反复无常,降而复叛,手段狡猾阴险。但是这一次碰到谷牧,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胆量。
郝鹏举,河南灵宝人,早年曾经留学苏联。回国之后,他一直在各个国民党的杂牌军中辗转,凭借拍马和钻营,居然也成了一名军长。抗战后,他受了蒋介石的指示,开始不断制造与新四军的摩擦。但是,他也知道自己的水平,所以总是将摩擦的规模控制在一个较小的程度上,不把事情做得太绝。
抗战结束后,郝鹏举的杂牌军被蒋介石收编。但是在粮饷问题上,国民党的陆军部始终没有满足他的要求。郝鹏举心中有气,而同时,解放军的陈毅司令员,又开始对他展开政治攻势。1946年1月,郝鹏举带领自己的两万杂牌军发动了起义,摇身一变,成了革命军人。
郝鹏举起义后,多次向陈毅司令员表忠心,其中一些手法和语言颇为肉麻。陈毅非常讨厌这种行径,对郝鹏举越来越有看法。郝鹏举见陈毅不满自己,便开始消极怠工,对改编、作战等事情很不热心,天天就知道要粮饷。
1946年6月,解放战争全面打响。陈毅指挥的山东野战军,在战斗初期表现并不好。这让蒋介石觉得,山东地区可以大做文章。于是,国民党的五大主力纷纷进入山东,对这里的解放区发起了重点攻击。陈毅此时当机立断,决定和粟裕领导的华中野战军合并,组成华东野战军,共同抵抗敌人的进攻。
然而,在合兵还未完成时,郝鹏举却坚持不住了。看到了国民党军队疯狂的攻势后,郝鹏举后悔不已,觉得自己站错了队。他开始同国民党的指挥官接触,希望能投降。
得到消息后,蒋介石自然非常高兴,对郝鹏举封官许愿。郝鹏举大喜,逐渐开始忘形,没有把保密工作做好。很快,郝鹏举即将反叛的事情,成了解放区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。
然而,郝鹏举的无耻程度,超乎了人们的想象。他居然想要在叛变之前,再从解放军这里敲诈一些粮饷出来。于是,他向主管军需的地委书记谷牧发出邀请,说是要请他吃饭。
谷牧是主管经济的干部,但是胆量却不比上战场的人小。在接到郝鹏举的请帖后,他叫上了朱洪德、薛鼎贵、李美林三个解放军战士,抬腿就要出门。其他的干部当然不能就这样让谷牧走,郝鹏举要叛变的事情,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,这时候去他那里赴宴,岂不是羊入虎口?真的要去,怎么也要带一个警卫排,万一出事也有个照应。
正如本文开始时描述的那样,看着担心自己的同志,谷牧书记笑了。他当然知道危险,但是如果自己不去赴宴,又如何能争取最后的机会,向郝鹏举晓以大义,让他放弃反叛呢?如果去,面对郝鹏举的两万人,谷牧带几个警卫员情况都差不多。正如同他所说,这次去见郝鹏举,谷牧确实是“单刀赴会”。
1月2日中午,谷牧书记带着三个警卫员,来到了郝鹏举的司令部。沿途之上,他们已经看出了情况的异常,郝鹏举的士兵,一个个枪上刺刀,面色凝重,如临大敌。看到四人的时候,他们眼神飘忽,不敢直视。很显然,郝鹏举是真要动手了。战士李美林悄悄地将手伸进了枪匣,打开了驳壳枪的机头。他一使眼色,其他两个警卫员也做好了战斗准备。
四个人进入了郝鹏举的会客室,只见在一个并不大的屋子里,中间摆着一个正冒着热气的火锅,周围羊肉、烧鸡、豆腐,白菜俱全。主位上坐了郝鹏举,旁边有几位他手下的高级军官作陪。这几个人的身后,是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,枪管上方是明晃晃的刺刀。整个房间看起来杀气腾腾,哪里像是要请客。
三名警卫员,此时紧张到了极点,眼睛警惕地看着周遭人。而谷牧书记,则神色自若,在郝鹏举的招呼下,坐在了桌子旁。
一场尴尬的火锅宴,就这样开始了。郝鹏举除了敬酒之外,就是对谷牧书记说,自己对革命是如何的忠心,自己的部队是如何困难。话里话外,还是他的一贯态度:要粮饷。谷牧则是将解放区的情况亮了出来,表示如今大家都不富裕,希望共克时艰。两人话不投机,说着说着,便有些冷场了。
此时,旁边的一个作陪的军官,突然看了看站着的士兵,然后趴在郝鹏举的耳朵旁,说了一句什么。郝鹏举的脸色,立刻变得难看了起来,但是也没做什么表示。军官似乎很急,不断地朝郝鹏举使眼色。郝鹏举则是照例不动声色,不言不语。
三个警卫员已经看出来了,这是军官在催促郝鹏举“摔杯为号”了,不由得都握紧了拳头。谷牧则是一如既往地轻松,只是嘴里的话,越来越犀利了起来。他说道:“郝司令,如今解放军正在调整改编,战斗力比以前强多了。蒋介石的重点进攻,已经在好几个方向上都遭遇了挫折。他们的优势只是暂时的,这时候,你的眼光可要放长远啊。”
郝鹏举赶紧连声称是,接着就又是一段耍宝似的“表忠心”表演。一场“鸿门宴”,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。
从会客厅出来,谷牧书记赶紧去见了解放军在郝鹏举部队中的军代表朱克靖、谷凤鸣等人,嘱咐他们一切小心。此时,山东滨海军区的一部分部队前来接应,谷牧等人安全撤出。
其实,这次放谷牧离开,并不是郝鹏举的本意。他安排的那些士兵,确实是想要对谷牧不利的,甚至想要拿他来当一个“投名状”。但是事到临头,他又害怕了,没敢动手。但是谷牧一走,他却又后悔了,于是几天后,他让自己手下的一些部队,化装偷袭了解放军的一些外围阵地。结果,解放大军来了一次小包围,将这股匪徒全部消灭。
这场小规模的战斗之后,郝鹏举直接下令将朱克靖逮捕,公开叛变投敌。为了对抗解放军的压力,郝鹏开始联络国民党驻防海州的第57师帮助自己。57师师长段林茂赌咒发誓,表示只要郝鹏举正式起兵,自己一定会去接应。
此时,解放军正在进行莱芜战役,暂时没有工夫搭理郝鹏举,郝鹏举也就相对逍遥了起来。他满心希望,自己“投诚”了,会得到来自南京方面的重视,还有弹药、物资的补充。现实似乎印证了他的希望,他很快听说,国民党军队的两万大员:陈诚和薛岳,要召见自己,对自己进行嘉奖。
1月29日,郝鹏举在徐州见到了两位大员。就像当初对陈毅一样,郝鹏举又是先来了一段“表忠心”。陈诚和薛岳,却显得心不在焉,郝鹏举说五句话,他们也未必会说一句话。郝鹏举看情况不对,只能硬着头皮,提出了自己关于物资和弹药方面的要求。
陈诚的脸色立刻变得阴冷起来,说道:“如今正在战争时期,我军部队的物资也很困难,希望郝将军能够共克时艰。这样吧,我写个条子,如果实在困难,你就去找57师的段林茂筹措。你要赶紧让部队做好作战准备,配合我们作战。”
陈诚的态度,让郝鹏举大吃一惊。国民党部队不重视杂牌部队的传统,他是清楚的,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,他也不会靠拢解放军。但是他没想到,现在国民党军队的战场状况并不好,本应该积极拉拢自己才是,想不到仍然是如此冷淡。他无奈,只能拿着陈诚的条子,去找此前和自己相谈甚欢的段林茂。
段林茂看了条子,一改往日热情的态度,变得非常冷淡。供给的军粮、武器也是缺斤短两,能拖就拖。很多郝鹏举的士兵,私下里怨声载道,说原先跟着解放军,好歹还有一口饱饭吃;如今投了国民党,反倒饿起了肚子。一些原本就不想跟着国民党的人,此时互相串联,结伴逃往解放区。郝鹏举号称有两万人的部队,一下子离开了将近一半。
1947年2月,解放军2纵闪电出击,对郝鹏举部发起了讨逆战斗。早已孱弱不堪的郝鹏举,根本无力抵抗,仅仅一天便被包围。此时,陈诚、薛岳、段林茂等人,派出了飞机和接应部队,但是刚刚露头便被解放军打了回去。
2月28日,郝鹏举狗急跳墙,向陇海解放区进攻,想要夺路而逃。但是,此时的他如同惊弓之鸟,又能跑到哪里去?很快,他就被解放军俘虏了。4月份,他在被押解途中还不老实,想要逃跑,结果被我军押送部队击毙,落得了一个可耻的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