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喂!喂!你们是哪个单位的?”
1941年夏天,一个神秘的电话突然打进了晋察冀二分区指挥部内。电话的另一头嘈杂无比,二分区参谋接连问了好几句,对方的回答就是听不清。
“什么?我们的位置?我们的位置在……”参谋人员似乎听到了对方在询问自己的位置,马上就要回答。
抗战时期的电话机
“你怎么回事?”二分区司令员郭天民突然走了过来,一把从参谋手中抢过电话。他先是愠怒地瞪了参谋一眼,然后向着听筒的另一头问道:“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?”
“我……是总部。”电话的那头,说话声音仍然是断断续续。郭天民费力的听着,才听出了这么几个字。
“总部?你们是总部吗?”郭天民继续问道。
“喂!对,我是总部。”信号突然变得清晰了一些。对方继续说道:“我们是总部,你们现在什么位置?请给我你们的详细方位。再说一遍,请给我你们指挥部的详细方位!”
听了这句话,郭天民突然面色一变,对着电话那头喊道:“喂,我这里听不清,喂!喂?”接着,他就“咔”的一声挂断了电话,然后对着手下的传令兵说道:“赶快通知周边所有的部队,赶紧转移,全部撤离原驻地!”
传令兵有些发懵,怎么司令员接个电话就要转移呢?但是,看着郭天民严肃的表情,他知道,这个命令必有道理,于是赶紧去传达了。很快,二分区的所有部队和老百姓全都动了起来,连夜撤向了晋察冀军区深处。
第二天一早,人们才明白郭天民命令的目的。看着日军扫荡过后的一片狼藉,战士们和老百姓都庆幸自己昨天晚上躲过了一劫,也都佩服郭天民的机警与果决。他的这一个命令,拯救了近万名八路军战士和数万名老百姓。
郭天民出生于“将军之乡”湖北红安,在1926年进入黄埔军校学习。1927年,蒋介石对共产党人挥起了屠刀。而郭天民却在这个困难的时期,毅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并且随部队参加了广州起义。再后来,郭天民进入苏区,一直做到了第四方面军第三十军参谋长,后来还参加了长征。抗战开始后,他进入晋察冀军区,成为了第二军分区的司令员。
郭天民
1939年,是抗日战争中最困难的一年,日军加强了对根据地的袭扰,也加强华北地区的兵力。但是,郭天民却在这时,迎来了自己军事生涯中的一个小高峰。这一年,他接连在牛道岭、上下鹤山、高洪口等地打了几场漂亮的伏击战,给日伪军打得不亦乐乎。
郭天民能打胜仗,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武器好,兵力多,他靠的完全是自己超人的战场直觉。一些别人不注意的风吹草动,往往会引起他的注意,继而形成战机,躲避危险。尤其是日本人那种大张旗鼓的“扫荡”,郭天民应对起来尤其得心应手。他始终秉承着一个原则:不抱任何侥幸心理,一旦发现敌人对自己有威胁,赶紧应对,绝不迟疑。
时间来到了1940年,抗日战争的总体形势有了改观。虽然日本人的扫荡仍然酷烈,但此时的八路军,对付他们却越来越得心应手了。晋察冀军区周围,遍布八路军的侦察员,一旦发现敌人的动向,立刻向回报告。军区首长灵活应对,如果附近的部队数量较多,那就打一次歼灭战;如果部队较少,就赶紧通知群众,进行坚壁清野,尽量减少损失。在积极的应对之下,日军的扫荡看似风风火火,但其实收效甚微。
以纯军事角度来论,日本人在当时的世界上是比较强悍的,不但战斗力强,而且头脑灵活。对于八路军的应对方法,他们先想出了一些反制的措施。除了大量修筑碉堡、铁丝网以限制抗日军民的活动范围之外,他们还组织了不少规模较小的“挺进队”进入根据地。挺进队的参与人员都是一些精通中国风俗和语言的日本特务,他们平时穿上八路军或者老百姓的衣服,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刺探情报,或者对抗日政府的领导进行暗杀。由于本身行动诡秘,神出鬼没,他们对八路军造成的损失,甚至比那些几千几万的日本正规军还要大。
日军挺进队
除了挺进队之外,日军还组织了大量的电话技术人员,对根据地内的电话通讯进行监听。在发现八路军的电话线之后,他们会使用专用的设备,用硬线技术听取电话内容。一开始,他们的目的仅仅是了解八路军的调动情况,时间一长,他们就开始冒充指挥机关,胡乱给部队下命令。
这些监听员的存在,严重地干扰了八路军的指挥。为了防止泄密,我军领导也想了不少办法。其中,129师的师长刘伯承就想了个办法。在和八路军总部取得联系时,他总会让参谋长左权听电话。两个人都在苏联留过学,都精通俄语,所以他们可以直接在电话里用俄语沟通,让日军的监听员难以发挥作用。
刘伯承
但是,刘伯承的这种做法无法在部队里推广,毕竟不可能让所有的八路军机关人员都去学俄语。所以,大部分人在拨打电话时,还是万分小心的。尤其是郭天民将军这样的谨慎之人,更是如此。稍有疑问,他都会亲自接电话,以确定情况。
但是,有些事情,就算是八路军做好了万全的准备,也往往会措手不及。比如说,发生在1940到1941年之间的疫病。
很难说,这场疫病是从什么地方流行起来的。有人说,是附近的水利工程决口导致的水环境污染,也有人说是季节性瘟疫,更有人说,这是日军发起的细菌战。总之不管怎样,晋察冀军区的部分区域遭遇到了严重的疫病侵袭。有人得了伤寒,有人得了痢疾,有人则开始“打摆子”,也就是说患上了疟疾。在唐县、阜平县和兴县,共有十几万群众感染,发病人数达到了当地人口的77.3%。有的村子里,健康的人数仅仅还有4%。
为了抵御疫情,晋察冀军区的医疗卫生队火速下乡,用手中不多的药品去挽救那些重症患者。经过他们的努力,疫情得到了控制。但是,当地的生产和抗日工作,受到了极大的干扰。
不过在此期间,由于日军害怕传染,也不敢大规模的来扫荡,双方度过了一段相对和平的日子。不过到了1941年8月,当疫情刚刚得到了控制,日军就又来了。这一次,他们集合了数万人马,向晋察冀军区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扫荡。他们所过之处,不断地烧杀掳掠,制造了大量的人间悲剧。
日军扫荡
消息传到晋察冀军区总部,司令员聂荣臻明白,现在部队战斗力弱,只能以积极的运动战与敌人周旋。但是,这也不解决根本问题,如果不给敌人一点颜色看看,他们就不会撤退。于是,他召集总部机关的直属部队和一些游击队,在敌人的补给线上不断地骚扰。
同时,一些周边的小军区,也被暂时放弃,大量的部队和老百姓离开家园,向军区深处靠拢。郭天民领导地第二军分区,还有雁北军区等中型军区,逐渐成了晋察冀的边缘,开始直面敌人的扫荡。一时间,第二军分区的外围危机四伏。
第二军分区不是疫情的重灾区,但是受的损失也不小。老百姓的体力没有完全恢复,战士们的手脚也还都没有力气,以这种状况来直面日军的进攻,无疑是以卵击石。于是,郭天民就带领自己的指挥部,不断地布置假象与敌人周旋。
八路军行军
在晋察冀军民的配合下,日军的扫荡势头受到了抑制。但是,他们不想就这样放弃。几个指挥官研究之后,他们决定改变策略,从泛泛的扫荡改为重点进攻。八路军的军区指挥部,成为他们接下来的重点打击目标。
但是,如何确定八路军指挥部的位置呢?此时,由于军区的内部一直处在运动战状态,指挥部和各个部队飘忽不定,来无影去无踪,敌人根本无法捉摸。于是,那些电话监听员再次出动,开始对八路军的通讯进行窃听和干扰。
也就在这段时间,一通奇怪的电话,突然打进了第二军分区的指挥部。正如本文开始所描述的那样,郭天民察觉情况有异,于是亲自接电话。电话那头,尽是嘈杂的噪音,根本听不出来对方的口音。紧接着,电话另一头便开始含糊其辞声称自己是总部,要求郭天民报告自己的位置。
听到这里,郭天民的心里已经有了判断。这不是他第一次接敌人监听员的电话了,他很熟悉对方的方法。这帮人虽然都精通中文,但是说话的腔调里,仍然难免会带有日本的口音。所以,他们通常都会想办法弄出一些噪声,干扰接听电话者的判断。在郭天民将军眼里,这一套早就过时了。所以几乎是在接听电话的第一时间,他就判断出,这通电话是敌人的监听员打过来的。
但是挂断电话之后,郭天民却突然感觉脊背发凉。要知道,当时在抗日根据地中,电话线的铺设并不普遍,一般都是在指挥部和重要的节点位置才会有。如今敌人的电话打进来了,是不是代表着,敌人的大部队已经距离自己不远了呢?略作考虑之后,他决定不去冒险,先撤了再说。于是,他立刻作出决定,让军分区内的部队和老百姓赶紧转移。此时,第二军分区内部,还有一万多人的部队和数万老百姓,不赶紧做准备不行。
事实证明,郭天民将军的决定是正确的。就在第二天中午,日军的数千扫荡部队,就进入了第二军分区。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人或者物资,只能烧了几间房子以泄愤。如果没有前一天的紧急撤退,数万部队和老百姓将会被迫以病弱之躯,和虎狼一般的敌人作战,后果很可能相当被动。可以说,郭天民接了一个敌人的电话,救下了数万抗日军民。
然而,事情还没有完。第二军分区整体撤退之后,冀中军区的阜平县,成了敌人的重点进攻地区。阜平北部的雷堡地区,有八千多名八路军战士遭到了围困,情况相当危急。
郭天民想要救出这些同志们,于是便开始苦思对策。当他得知日军携带有电台信号的搜索设备之后,立刻计上心来。他组织了一支五十多人的电台小分队,在台峪镇附近频繁活动,不断地使用电台,故意暴露自身的电信号。
日军搜索部队很快就发现了电台小队,并且认为这是八路军的指挥部,于是带领部队就杀了过来。结果等他们到来的时候,电台小队早已撤离。而雷堡地区的八千名八路军,也趁着敌人包围圈减弱的时机突围而出。
这一段经历,后来在电影《我和我的父辈》中有所展现。电影虽然有艺术夸张的成分,但是却大致展现了当时的战斗情况,值得肯定。
在郭天民等将领的指挥下,晋察冀军民以灵活的战术,积极地与日军周旋。敌人的大规模扫荡,即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,丝毫不着力。两个月后,他们自己也已经疲惫不堪,不得不撤了回去。这之后不几天,八路军就全面恢复了根据地全境,让敌人的扫荡彻底破产。
这之后,郭天民将军继续在抗日战场上驰骋,立下了不少的战功。他那种独特的谨慎性格,让八路军首长十分放心。1945年日军投降之后,郭天民率部抢在国民党傅作义部之前,占领了张家口,并且在日军和国民党政府还没有达成协议之前,火速完成了受降,收缴了大量的军用物资,为日后进行解放战争做好了物资准备。
解放战争时期,郭天民又接连参与了张家口战役、怀来战役、淮海战役和渡江战役,并且和兄弟部队直捣两广,消灭了四十多万国民党部队。1955年,新中国第一次授衔,郭天民将军被授予了上将军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