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诸公率三湘健儿,脱离反动阵营,参加人民革命,义声昭著,全国欢迎。南望湘云,谨致祝贺。”1949年8月4日,毛主席在北京高兴地写下了这样一封电文。从简短的文字中可以看出,此时的他非常高兴。因为他不久前受到了确切的消息,远在湖南的程潜、陈明仁等30多名国军将领和官员,联名发布了电文,宣布起义。继北平之后,长沙这一历史名城又将和平的回到人民手中。
作为起义的主角之一,陈明仁将军能够下起义的决心,着实是不容易的。他的地位和功劳,曾经让他十分顾虑。不过好在在历史的十字路口,他选择了正确的道路,给了自己重获新生的机会。
陈明仁是湖南省醴陵人,黄埔一期生,出生于1903年。他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民,不过在那个革命风起云涌的年,也懂得了读书的重要性。于是幼小的陈明仁,在家人的支持下进入私塾读书。后来私塾改成了新式的小学,陈明仁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新式的小学生。他的学习很努力,后来考入了长沙的兑泽中学学习,毕业后回家乡当起了小学教员。
民国初年,军阀混战,国家和民族的尊严荡然无存,陈明仁于是萌发了从军报国的想法。可是家里人却希望他能过安稳日子,不要去外面打打杀杀。多次商量无果后,陈明仁愤然出走,进入广州陆军讲武学校学习。不久黄埔军校成立,陈明仁又进入了黄埔军校学习。
黄埔军校毕业后,陈明仁参加了讨伐军阀陈炯明的两次东征。由于表现突出,被火线破格升为了营长,从此成为了一名军事指挥官。此后陈明仁参加过军阀的混战,也参与过对红军根据地的打击,战功不少。但是由于他性格执拗,屡屡顶撞上司,因此很受排挤。
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,陈明仁也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。在九江保卫战和桂林会战小试牛刀后,陈明仁在1939年的昆仑关血战中率领敢死队突袭日军指挥所,击毙其旅团长中村正雄。1944年,陈明仁参加了中国远征军,在滇西对日寇进行了坚决的反击。日军精心打造的松山防线号称坚不可摧,结果却在陈明仁的面前土崩瓦解;之后陈明仁马不停蹄地进攻龙陵,指挥军队日夜不休的作战,最终取得胜利。在陈明仁等中国军人的努力下,中国远征军和驻印军胜利会师,战时的“大动脉”中印公路因此打通。
但是作为陈明仁的老校长,蒋介石对这位学生可以说又爱又恨。陈明仁作风硬朗,意志坚定,不管是攻坚还是守城,都是不可多得的良将。可是偏偏陈明仁的性格执拗,不会别人的阿谀奉承,经常让人下不来台。有时候脾气上来,甚至连蒋介石的面子也不给。
那是在1941年,蒋介石视察昆明西山工事,偶遇陈明仁的部队。看着这些正在干活儿的士兵衣衫不整,蒋介石突然就来了一股邪火儿,将陈明仁叫了过来,问他带的什么叫花子兵?这要是让盟军的人看见了,岂不是有失国体?
陈明仁的倔强劲儿也上来了,公然顶撞道:“我的部队衣衫不整,这不能怪我,只能怪你!你不看看给我们配发的是什么破衣服,刚穿一个礼拜就破了!我是黄埔的学生,学的是精忠报国,没学过蒙骗长官!”
被部下一顿狂怼,蒋介石怒了。这么多年,不管他对底下人怎么骂怎么打,谁敢说个不字?你陈明仁就这么大胆子?双方争执了几句,蒋介石越来越气,就想叫来宪兵,把陈明仁押赴重庆。可是后来一想这么做有些不妥,便想找个台阶赶紧离开。他对陈明仁说道:“你回去吧,这次我不追究了,下次再犯,严惩不贷!”
可没想到陈明仁将脖子一挺,大声说道:“我陈明仁如果犯了哪一条国法,应该被治罪的,就请在这一次办,没必要等下次!”然后他“刺啦”一声,把自己的中将领章扯了下来,摔倒蒋介石面前,说道:“我这个中将算个什么?您想怎么办我就怎么办,我不当这个官了!”
蒋介石气得脸色发白,但是也没仅仅以顶撞长官的罪名拘捕陈明仁,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转身离去。此后为了体现自己的宽容大度,蒋介石将陈明仁调任为71军副军长,但是同时也将他调离了前线。
这一插曲,在蒋介石和陈明仁心中插上了一根刺。几年之后,这根刺便会演变成长沙和平解放的契机。
解放战争期间,蒋介石为了和我党争夺东北,着实费了一番心思。不但让既听话又能打的杜聿明主政东北,还调集了大批部队和精良武器。陈明仁作为一员悍将,也被蒋介石调到了东北。这一招,还真的给解放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。
1947年5月,陈明仁奉命增援长春,可是在半路上遭遇解放军截击,损失不小。眼看增援计划泡汤,陈明仁又接到了新命令:就近去四平坚守。
四平是东北的交通枢纽,谁占据了这里就可以在战场上获得主动,陈明仁自然明白这一点。可是他看着命令,还是倒吸一口凉气。以自己手中这点儿兵力,守四面受敌的四平,难度着实不小。可不守四平,难道要抗命吗?那可是要杀头的啊。而且自己是蒋介石的学生,到了东北又没啥亮眼表现,以后凭什么升官呢?一番权衡之后,陈明仁决定执行命令,死守四平。
陈明仁学着当年日军的样子,在四平城外构筑了坚固的堡垒群,加固了大量的大楼楼体和临街建筑,打造了一条“钢铁防线”。此外他还囤积了不少物资,打持久战和消耗战都不成问题。
1947年6月9日,四平战役打响,解放军的17个师,以及四个炮兵团,共十万余人,在一纵司令李天佑的指挥下开始攻城。这一战打得非常惨烈,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。战役开始5天后,四平的外围防线被攻破,战斗变成了巷战。由于陈明仁的严令,国民党部队死战不退,逐屋争夺,解放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。战斗持续了10天,四平西区被攻破,陈明仁退至东区继续坚守。
四平的战役进度持续胶着,让蒋介石看到了趁机围歼解放军的机会。他调集了10个师,浩浩荡荡向四平杀来。解放军总司令林彪在分析局势之后,理智地选择放弃四平,保存实力。经此一战,林彪留下了终生遗憾,而陈明仁则再次声名鹊起,成了“英雄”,得了勋章。
不过,对陈明仁的陷害接踵而至。四平一战,陈明仁搭进去了大笔的军费开销。既然胜利了,就希望老校长能给点儿补充。而蒋介石则把核算的任务交给了与陈明仁有宿怨的陈诚,那结果自然可想而知,陈明仁从“英雄”变成了贪腐堕落的蛀虫,一下子被踢回了南京,当了一个国民政府参军的闲职。
这一遭遇彻底改变了陈明仁。国民党内部的党同伐异和相互倾轧,简直比解放军的枪口还要人命。国家如此,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打拼,又有什么意义呢?陈明仁想不通,就开始不停地找人发牢骚。这种状态后来被我地下党掌握,开始通过他的身边人做工作。很快,陈明仁的思想就有了转变。
1948年10月,陈明仁调任华中“剿总”副司令,开始和长沙"绥靖"主任兼湖南省主席程潜有所接触。程潜不是蒋介石的嫡系,根本不希望打内战。陈明仁在和他的接触中逐渐发现,想要和平并仅仅有你死我活的拼杀一条路。湖南的地下组织抓住机会,展开统战工作,程潜和陈明仁于是决定伺机起义,给长沙一个和平的未来。
1949年7月开始,白崇禧开始每天几道命令的下达给陈明仁,让他炸毁长沙的工业及生活设施。陈明仁虚与委蛇,没有执行;白崇禧退入衡阳之后,再次命令陈明仁炸毁新墙河至渌口间的铁路桥,陈明仁再次抗命。白崇禧开始感觉情况不对,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来制约陈明仁,只能将情况通报蒋介石。蒋介石也察觉出了问题,于是开始拉拢陈明仁,不仅正式任命陈明仁为湖南省主席和湖南绥靖总司令部司令,还让他的黄埔同学前去游说。觉得分量不够,蒋介石还罕见地拿出了不少金条给了陈明仁。
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,得到消息的中共立即同意了几天前程潜的建议,设立“中国国民党湖南人民军政委员会”,由程潜领导;设立“中国国民党湖南人民解放军司令部”,由陈明仁领导。这无疑是给了两位起义领导人一个未来的保证。于是在8月4日,程潜、陈明仁正式通电,宣布起义!
得到消息的蒋介石气急败坏,破口大骂:“娘希匹!陈明仁不配做我蒋介石的学生!”要知道国民党起义将领那么多,能让蒋介石骂出这么一句的还真不多。由此可见,蒋介石对陈明仁的起义是何等的生气。
在历史的路口上,人人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。以陈明仁的性格来看,如果国民党政府让他看到希望,或者蒋介石能够对他有起码的尊重,他都未必会选择起义。然而蒋介石的跋扈,和国民党政府内部的黑暗,让陈明仁看不到希望,所以他才会选择和光明的一方站在一起。这是历史的大势所趋,绝非人力所能更改。
走入人民怀抱的陈明仁,后来顺利地加入了人民解放军,出任过湖南军区副司令员,第四野战军第21兵团司令员、中南军政委员会委员。不但在广西剿匪的战斗中立下了赫赫战功,还担任了新中国南部边疆的守备任务。1955年共和国授衔,陈明仁以起义将领的身份,被授予了上将军衔。陈明仁后来感叹道:“共产党教育了我,宽恕了我的过去,更是毛主席的正确领导,让我走向新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