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司令员,敌人要逃跑,马上派二十团迂回到土落村一带,断敌退路!”
1945年9月中旬的一天,太岳纵队副司令员王近山在指挥所内站得笔直,大声的向司令员陈赓提着建议。陈赓眉头紧锁,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图。此时他的一个决断,将决定整个上党战役的走向。
发动上党战役
阎锡山确实是一个善于“跳舞”的人。他在整个抗日战争事情,“在国民党、共产党和日本人三只鸡蛋”上跳舞,纵横捭阖。虽然在战争初期被侵略者赶出了太原城,他却依然能活得逍遥自在。随着战局的发展,阎锡山悄悄地和侵略者及国民党政府做着各种交易,不断扩充着自己的实力。可唯独对在山西的八路军,他没有一点“友军”的情谊,多次制造反共摩擦,也多次被教训。每次失败之后,他也总是一副痛心疾首、痛改前非的嘴脸,让人觉得又可气又可笑。
1945年8月15日,日军刚刚宣布无条件投降,阎锡山就又坐不住了。此时的他,已经被“请”回了太原,收编了大量的日伪军,又得到了不少的武器装备,实力大增。而当时的蒋介石,一方面邀请毛主席、周总理等领导人赴重庆谈判,做足了和平的架势;一方面又密令各个战区指挥官,对解放区进行打击和蚕食。阎锡山作为制造摩擦的排头兵,自然很乐意执行这一命令。于是他调集自己的心腹大将——十九军军长史泽波,率领5个师的兵力(4个步兵师加一个挺进纵队),以及收编的伪军,共1.7万多人的兵力,袭占长治及其周围地区。
上党、长治地区,是我晋冀鲁豫军区的老根据地。此时我军部队,正在对周围的日伪军展开反攻,这才被阎锡山钻了空子。而毛主席等领导人在重庆的谈判桌上,正需要筹码而掌握主动,所以急需一个漂亮的翻身仗!在得知局势后,毛主席说道:“太行山,太岳山,中条山的中间,有一个脚盆,就是上党区。在那个脚盆里,有鱼有肉,阎锡山必然派人来抢。而我们的方针也是早就定了的,就是针锋相对,寸土必争!”
根据这一方针,刘伯承、邓小平等首长向中央军委请示后决定,发动上党战役,对侵入解放区的史泽波予以毁灭性的打击!
抗战之后,国共的第一次大规模战役,就此打响!
困难与对策
刘、邓下决心打上党战役,其实是有不少困难的。此时的八路军,刚刚从游击战向运动战转型,大部分部队比较分散,建制还不完整,人数虽然不少,但是分布的太过分散,统一指挥很不容易。更要命的是,武器装备不仅落后,而且数量也很有限。全军区仅有山炮6门,运输工具也只有马匹,炮弹也很有限;团级单位情况更糟,仅半数的团有迫击炮,数量也不过2至4门,而重机枪也仅有3至4挺;单兵武器情况也不乐观,有的战士仅有几发子弹,而很多战士连枪都没有,只能用大刀长矛等冷兵器作战。
而反观史泽波部,人员集中,每个作战单位都有电台,指挥起来可以说如臂使指。他手下的团级战斗单位,几乎都是满员的。武器装备方面,那就更阔气了,轻重武器齐全,还都是美式、日式等“洋货”。这份家当,真是能馋得八路军流口水。
但是,他们的软肋也是十分明显的。山西晋绥军的战斗力,从来都不强。他们的兵员,都是抓壮丁抓来的,没有几个愿意打仗。而且,他们的训练也十分荒疏,基本相当于没有。史泽波的手下当然会比其他的晋绥军好些,但是也并无本质区别;至于扩充进来的日伪军,战斗力甚至更低,经常被八路军几百对几千的按在地上摩擦。在他们手里,再好的武器也不过是烧火棍。
为了歼灭这股敌人,刘、邓等首长调集了太行、太岳纵队及冀南军区的一个纵队,再加上地方武装和民兵,组成了近8万人的兵团,对上党地区进行反攻。中央军委还给出了作战的总方针:反击须有充分准备,不可草率,宜选择一两城,各个击破,不宜同时攻击;如攻而不克,可围城打援!
就这样,针对史泽波的一张大网,已经悄悄地罩了过来!而史泽波和阎锡山,显然还没有觉察觉到危机感。
王近山献策,围困史泽波
9月10日,上党战役正式打响,太行纵队对屯留发起了进攻。屯留县地处山西省东南部、上党盆地西侧,有“三晋通衢”的美誉,是名副其实的交通要道。战役首先在这里发起,显然八路军就是摆明了要“围点打援”。因为这里一旦失守,史泽波很有可能被围困。为了解屯留县的燃眉之急,史泽波接连派出了两拨救援部队,可是都被我军阻援部队击败。史泽波坐不住了,觉得自己所在的长治地区非常危险,于是开始对正面对峙的太岳纵队进行迷惑式攻击,企图虚晃一枪之后撤退。
此时,正面阵地上的八路军指挥官是太岳纵队副司令王近山。王近山号称“王疯子”,在红军时期就是出了名的悍将,打仗从来都是身先士卒。一次他和敌人拼大刀,与其一起坠下山崖。幸存之后,打仗在勇猛之中,又多了一份细心。他善于观察敌人的小动作,经常从小见大,识破敌人的诡计。1938年,他就凭着侦探一般的眼力,抓住了潜入八路军的敌人特务。
如今史泽波的撤退迹象,也没有逃过王近山的眼睛。他看到敌人的炮兵射击全无章法,几乎是在闭着眼睛打。而且,很多人把阵地前囤积的弹药扛起来来回运动,这显然有些不对劲。王近山思索了一下,赶紧回到指挥所,向陈赓报告情况。接下来就发生了本文开始的那一幕。
听完他的建议,陈赓在思索,而一旁的太岳纵队政委谢富治则提出了不同意见:“敌人的火力有所加强,似乎没有撤退迹象啊。”
谢富治是湖北黄安(今红安)人,在我军中资历很老。他参加过长征,担任过红四方面军的组织部部长。抗日战争中,他担任过129师385旅政委,和太岳军区副司令。1945年9月,太岳纵队组建,他立刻就被任命为政委。作为政工干部,他给出的战场意见往往过于谨慎。如今手下部队并不富余,谢富治不同意王近山的分兵阻敌,是不想冒被敌人正面突破的危险。
作为司令员的陈赓此时的头脑却清醒了起来。虽然分兵会给自己更大的压力,但是一旦放走敌人,就会让史泽波手下的一万多敌人逃脱,很可能造成整个战役的被动。终于他大手一挥,说道:“这回我又要听王近山的啰。命令二十团,立即出发,跑步抢占土落村!让他们坚决阻击,不许放跑一个敌人!”
事后证明,王近山的建议是非常及时的。就在二十团占领土落村的前后脚,史泽波的部队就急匆匆地撤了下令。结果,风声鹤唳之师当然是中了我军以逸待劳之计,大败亏输。史泽波的退路也被彻底关闭。
9月12日,太行纵队攻克屯留,取得了上党战役中的首胜!
围点打援
仍被围困在长治的史泽波,此时已经是焦头烂额。他率领的,已经是阎锡山手下最为精锐的部队,可是要想突破八路军的铜墙铁壁,显然已经不现实了。为了救自己的命,他给阎锡山发了求援电报,希望火速得到增援。
爱将和精锐被围困,阎锡山当然不会置之不理。9月15日,他命令第7集团军副总司令彭毓斌率第23、第83军,以及由伪军改编的两个省防军师,共两万余人,从祁县的东观镇南下增援。
彭毓斌从个人能力到率领部队战斗力,都不及史泽波。但是他们的到来,依然给了八路军极大地压力。要知道此时敌人的参战兵力已经达到了4万,而我军的正规部队只有3万(8万部队中,5万是民兵部队)。于是我军各参战部队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节奏,势要迅速解决当面之敌,避免敌人的内外夹击。
9月17日,冀南纵队攻克了潞城。长治和太原的联系,被彻底封闭;19日,太岳纵队和太行军区部队又分别攻克长子、壶关能县城,歼灭国民党军七千余人。困守长治的史泽波部,已经彻底陷于孤立。
9月20日,八路军多路大军开始围攻长治。但是史泽波确实是块硬骨头,早就已经在长治外围修筑了大量坚固工事,我军多次进攻均未能成功。4天之后,首长们得悉敌人援军已经在路上,于是一个更大规模的“围点打援”计划出现在了刘伯承的头脑中。他决定以冀南纵队和太岳纵队一部,再加上部分民兵继续围困长治,做出加紧进攻的架势;另一方面,太行、太岳纵队主力则运动至虒亭以南的老爷岭、榆林地区,截击敌人援军。
10月2日,彭毓斌率领的两万多援军被我军围困。为了确保打援部队的优势兵力,刘、邓首长又命令冀南纵队主力前往会攻。此时的敌人援军已成惊弓之鸟,为了从心理上彻底打垮他们,刘伯承命令部队白天行军,故意的暴露自己。他当初就是用这一招,让进攻太行山区的日军晕头转向,搞不清八路军到底有多少兵力。此时故技重施,依然有效,彭毓斌等援军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。
不得不中的计
5日,八路军打援部队对敌人发起了总攻。但就是在总攻之时,刘伯承仍然不忘给敌人上一堂兵法课。他命令部队从正面和两翼进攻敌人,故意在北边留出一个缺口。当天夜里,彭毓斌的老爷岭主阵地失守,他只能按照刘伯承的意图,从北方突围。
这是古代兵法的经典一招,名为“围师必阙”,意思就是在围困敌人时,为了避免敌人拼死抵抗,一定要刻意的在防线上留出一个缺口,让敌人看到生的希望,不会困兽犹斗,并且从自己安排好的路线撤离。当然,这绝不是真的放他们一条生路,而是必然在其后安排了不少的组合拳。彭毓斌是否识破了刘伯承的战略意图不得而知,但是以当时的战场态势来讲,他即使识破了,也没有办法,只能按照对方的意图来指挥自己的军队。
这样一来,结果不言而喻。有了生路的敌人迅速混乱,晋绥军和伪军的散漫成了自己的致命伤,部队很快崩溃。而且向北的道路上,也被刘伯承安排下了数道封锁线。经过了一天的激战,在我军漫天的火网下,敌人部队只逃跑了两千多人,其他人全部被歼灭。敌指挥官彭毓斌也被流弹击中,成了蒋介石、阎锡山挑起内战的炮灰。
长治城中的史泽波在第二天得到了消息,原本脆弱的心理防线遭受了毁灭性的一击。他知道,继续困守长治就是等死,于是在10月8日命令部队向西突围,企图穿越太岳山区逃跑。这其实又是一条刘伯承给他安排的死路,所以围城部队并没有坚决的阻止他们突围,而是沿途追击。此时,已经收拾完彭毓斌的太岳纵队从虒亭向南,取捷径控制了沁河,构成了新的封锁线。
太岳纵队的火力,已经在击败彭毓斌部之后得到了极大地补充,更胜从前。而史泽波部脱离了坚固工事的保护,立刻显出了自己的成色,成了名副其实的散兵游勇。经过了几天的战斗,国民党部队被歼灭在沁河以东将军岭及桃川村等地区,史泽波也成了我军的俘虏。阎锡山占领上党、长治地区的险恶用心,被八路军彻底粉碎。
清理战利品时,刘伯承发现自己的的129师说发了洋财:他们共缴获了山炮24门、机枪2000余挺、长短枪1.6万余支,以及不计其数的弹药。八路军的战斗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。而远在重庆的毛主席和周总理,也获得了强有力的支持,在谈判桌前更有底气了。
上党战役的胜利,是我军解放战争一系列胜利的开始,意义极其深远。他不仅向世界展现了我党我军不屈的态度,也让人看清了国民党军纸老虎的本质。虽然此时距新中国建立还有4年的时间,但是胜利的曙光,已经出现在了人们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