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7年初,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和副司令粟裕接到情报:刚刚上任的陈诚为了烧起一把火,以第19军军长欧震为总指挥,带领8个整编师发起“鲁南会战”,想要一举击垮刚成立不久的华东野战军。粟裕的眼中,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:欧震,这一次你终于要来到我面前了!
欧震,广东曲江人,韶州中学毕业,当过小学教员。当时的中国大地军阀混战,民不聊生,欧震接触到了孙中山的革命思想,于是决定投笔从戎,走军事救国的道路。不久之后,他进入粤军讲武堂学习,毕业后被编入国民革命军第4军第12师,在第2团当营长。当时的第2团有个光荣的名字——叶挺独立团。
在接下来的北伐战争中,欧震表现抢眼。汀泗桥一役,欧震夜袭敌人主阵地,以白刃战占领桥头堡,控制了进出武汉的要冲;围攻武昌时,欧震身先士卒,第一个登上城墙;在迎击孙传芳的德官战役和对张作霖的临颍战役中,欧震带领弱势兵力击退强敌,显示了很强的战斗力。
1927年的一件大事,改变了中国的命运,却没能改变欧震的命运。这一年,标志着人民军队成立的八一起义爆发,欧震随叶挺一起,打响了人民军队的第一枪!起义中,初出茅庐的粟裕表现优异,在战斗中被子弹打穿了头部颞骨,仍然用惊人的毅力赶上了队伍。但是本该更抢眼的欧震则让人失望,在所有战斗中处于隐身状态。当起义部队南征,经过潮汕地区的汤坑时,部队遭到了薛岳等人的重兵围剿,开始了坍塌式的崩溃,最终导致了整个南昌起义的失败。后来,亲历起义的萧克将军曾回忆说:“汤坑一仗,是南昌起义从胜利到失败的转折。”
诡异的是,汤坑一战后,欧震脱离了起义队伍,开始出现在国民党的部队中。也就是说,当战斗进行到关键时刻,欧震当了可耻的叛徒!此时后来由于缺乏明确的史料佐证,欧震是否是以“阵前倒戈”的方式脱离队伍的,一直莫衷一是。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,当时在汤坑被攻击的部队,主要是欧震的老部队二十四师七十一团;而欧震也在南昌起义失败之后,在国民党阵营中官运亨通。
脱离起义队伍后,欧震先后投靠了邓龙光和薛岳,有了可靠的后盾。在其后的抗日战争中,欧震表现出了一个中国军人应有的血性,先后参加了淞沪会战、南浔战役、长沙会战、常德会战,多次与日寇血战,屡立战功,也成为了一代抗日名将。后来靠着硬邦邦的功勋,欧震升任第27集团军副总司令。
欧震的身上,有一种儒将的风雅。抗日战争,更是他这种性格的催化剂。每次与侵略者作战之后,他胸中激昂的热血总能触发他的诗性。南京战役,国民党全面撤退,欧震也不得不放弃守卫首都的职责。在撤军中,他感怀伤痛,写下了一首七律:
《撤退感谢》
湖上风凄晓月残,长堤远树路漫漫。
三军愤概心头火,百姓仓皇泪暗弹。
国事已堪长太息,前途莫问几多难。
牺牲本是男儿志,血不空流骨不寒。
这种感怀,正是日后他在战场上英勇作战的原动力。
抗战胜利后,欧震升任第10集团军总司令和整编第19军军长,随着薛岳来到华东地区。在1946年那个武装斗争的低潮期,解放军的战斗力一度降入低谷,薛岳连续攻占了淮阴、、涟水等重要城市,连后来的开国元帅陈毅都承认自己“近三个月来,打得不好”。可后来随着山东、华中两大野战军合编为华东野战军,部队逐步完成了改编,战斗力强悍的粟裕也成了军事负责人,整个华东地区的形势一下子得到了改观。1947年初,鲁南战役以解放军的全胜收官,马励武的整编第26师和周毓英的整编第51师被歼灭。此时,国民党其他派系的人对薛岳进行了猛烈的人身攻击,原本坐镇后台的陈诚不得不出面收拾乱局。
不久之后,陈诚就来到徐州,亲任军事主官。他和薛岳两个人不顾第二绥靖区总司令王耀武的反对,执意在鲁南战役失败后不久,又发动了一次“鲁南会战”,在南线集中8个整编师的强大兵力,在北线也让王耀武的得力大将李仙洲带领三个军,总共三十多万兵力,对解放军在山东的首府临沂展开钳形攻势。
这个计划还未开始,细节就已经被传奇的军事间谍、46军军长韩练成泄露给了陈毅和粟裕。粟裕一看南线总指挥的名字,不禁哑然失笑。欧震,兜兜转转二十年,咱们终于又在战场上见面了。
然而,双方在实力上的对比,让粟裕没有选择和这个叛将在战场上进行正面对决。欧震手下有8个整编师,兵力在二十万以上,装备精良,战斗力强,是块十足的硬骨头。粟裕手下有11个纵队,总兵力不超过35万,而且经过1946年的不顺利,元气尚待恢复,实在是没必要去和欧震硬碰硬,更何况北线还有李仙洲及精锐的73军。经过和陈毅司令员的研究,二人决定主动后撤,用自己的移动来牵扯敌人的阵线,寻找歼灭其突出部队的机会。
不得不说,欧震比起西北战场的胡宗南,确实要强上不少。胡宗南经历了三场大败,才搞清楚不能孤军深入的道理。而欧震则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,所以严令各部队必须保持齐头并进的态势,互相联系必须紧密。这种移动的铁桶阵,让陈毅和粟裕难觅战机。
既然如此,陈毅和粟裕两位司令员经过商议,决定将对付的目标转向了北线的李仙洲。不过粟裕也有担心,如果大军向北转移,欧震是否会率部袭击自己的背后?真要如此,华东野战军腹背受敌,局面将十分危险。于是他决定,用国民党第四十二集团军试试水。
国民党的这个四十二集团军,身份十分尴尬。其军长郝鹏举,是抗战中的投敌分子,解放战争开始后被解放军击败,又选择了投降解放军。1947年1月看形势有变,再次反叛,拉了大概两万人的队伍又投降了蒋介石。蒋介石为了拉拢他,给了他一个四十二集团军的番号。但是这支部队空有其表,战斗力实际上极端低下。所以粟裕在北上痛击李仙洲之前,决定先把他们消灭。一方面警告所有意志不坚定的人,一方面看看欧震是否会有所动作。
于是在1947年2月7日,四十二集团军两万余人被消灭,郝鹏举再次被捕。而欧震则没有接到陈诚解救对方的命令,当起了无聊的看客。据此粟裕得出结论,国民党的指挥阶层太过谨慎,不会有较为快速的大规模军事行动。于是解放军部队放心北上,去消灭李仙洲集团。
2月15日,解放军的撤退,让欧震顺利占领了临沂。欧震难掩兴奋之情,立刻向前线指挥官核实战果,最终引来的就是从下至上的“虚报军功”。欧震一算,好家伙,我此次出击,竟然歼灭了粟裕16个旅!华东野战军已是“伤亡惨重,不堪再战”!如果这都算不上打败粟裕,那还有什么能算?于是他赶紧将战果上报陈诚,陈诚也在第一时间上报给了蒋介石。整个国民党集团,处在了一种盲目的乐观状态之中。
然而在2月20,华东野战军发动了莱芜战役,仅仅三天的时间就歼灭了李仙洲集团,国民党共损失了5.6万人,南北夹击的计划也成了泡影。当欧震反应过来的时候,解放军已经取得了胜利,渤海、鲁中、胶东解放区已经连成一片。不过好在,欧震自己没有什么太大损失。两位南昌起义老相识的第一次交手,虽以粟裕的胜利告终,但欧震还不算输得彻底。
而两个多月后的孟良崮战役,则几乎让欧震彻底输掉了一切。
1947年5月上旬,经过了又一个多月的拉锯战,蒋介石失去了耐心,命令以整编第74师为骨感的第一兵团“放胆突进”,进攻沂水至蒙阴的公路控制区域。孤军深入,这正是粟裕等待的机会!于是在15日拂晓,华东野战军6纵和1纵一部阶段了整编74师的退路,并且在8纵的配合下在庐山、孟良崮地区对敌人完成了包围。
面对这种形式,蒋介石意图来一个“中心开花”式的反包围,以整编74师吸引华东野战军,其他部队则从外围进攻,妄图一举消灭解放军!不过,陈毅、粟裕为了进攻部队能安心解决整编74师,安排下了第2、第3、第7、第10纵四个纵队担任阻援任务,另外还有大量的地方部队配合行动。这种铁桶阵,最终让蒋介石的所有救援行动全部成为泡影,“御林军”整编第74师被彻底歼灭。而作为一路援军统帅却乏善可陈的欧震,也被勒令回到军事学院学习,此后远离了华北、华东战场。
后来的欧震,依然和薛岳保持着行动上的一致。薛岳后来在广东组织防线,在海南组织“伯陵防线”,欧震都是他的重要助力。不过随着国民党在大陆的全面失败,欧震也只能逃到台湾定居,靠"国家安全委员会建设计划委员会委员"这一闲职领工资度日。
和大多数国民党将领一样,晚年的欧震思乡心切。他对自己的家乡感情很深,即使在军旅生涯中,也多次回乡省亲,自己出资为家乡筹建小学、修建水库、公路、种植景观林木。如今远离家乡,思念之情更加急切。但是遗憾的是,在那个年代,他没有回来的契机,这着实让人遗憾。欧震的晚年,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同乡回忆往昔的岁月。每当激动之时,他都会说:"历史铁则,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,国家和平统一,终将到来!"
1969年,欧震在台湾病逝,最终未能再踏上故土一步。虽然他曾经背叛过中国的革命,但作为一个中国人,仍然不失大爱,算是一位抵抗外辱、热爱家乡的英雄。希望他的统一愿望,可以早日实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