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初我犯了一个大错,险些酿成严重的后果。上级批评我批评得轻了,我对不起谢和赓。”
1962年,一代传奇人物李克农在即将离开人世之际,突然对亲友说了这么一句。
李克农一生,在隐秘战场上叱咤风云,被人称作“特工之王”。不管是在上海参与情报战,还是回延安担任保卫工作,亦或者在朝鲜,充当中朝方面的谈判智囊,他几乎算无遗策,没有任何疏漏和失误。这样的一个人,到底犯下了什么让他遗憾终生的大错呢?他觉得对不起的谢和赓,又是什么人呢?
现在说起红色特工的历史,我们绕不过熊向晖,他是胡宗南的机要秘书。而谢和赓,就是白崇禧身边的“熊向晖”。甚至谢、白二人,还是亲戚关系。
谢和赓出生于广西桂林的一户书香门第,其父是清末的一位秀才,家学渊源深厚,地广良多,在当地也算是富户。谢和赓年轻时受到了非常良好的教育,然而对他后来献身革命起到决定性影响的,却是他的二哥——谢铁民。
谢铁民觉醒很早,还在就读省立第三中学时,他就已经开始积极参加学生爱国运动。1927年,蒋介石、汪精卫大肆捕杀共产党人,谢铁民不惧危险,继续活动,结果被捕入狱。同年10月14日,谢铁民在桂林丽泽门英勇就义。谢和赓此时虽在家苦读,但也被哥哥慷慨赴死的行为而感动。
1932年秋,一封油印信从天津寄出,辗转来到谢和赓的手中,信中写道:日寇侵华,国家处于危机之中,我是西北军中的爱国者,特此向平津及各地亲朋好友、青年学子发出紧急号召,盼望众人能够觉醒,促使蒋介石及国民党政府尽快放弃不抵抗的政策,优先筹备全国的抗日战争……
信中的呼声如同激流般汹涌澎湃,唤起了谢和赓心中的历史使命感。他决定北上,进入冯玉祥的西北军中,筹备组建抗日同盟军。而在西北军中,谢和赓认识了大量的共产党人,并且最终由宣侠父介绍,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
此时,全国的抗日浪潮还没有掀起,党中央决定,派宣侠父与谢和赓回到广西,去做桂系李宗仁、白崇禧的工作,同时秘密地进行抗日宣传。为稳妥起见,谢和赓每个月,都会用化名给在天津的同志写信,聊一些闲事,就当作维持组织关系了。而当时谢和赓的上线是宣侠父,而直接领导则是李克农。
确定了工作方式后,谢和赓拿着吉鸿昌的推荐信找到了冯玉祥,让他写信推荐自己去白崇禧处。冯玉祥本就有进步思想,此时更不迟疑,写信推荐了谢和赓。靠着这封信和自己广西人的身份,谢和赓很快就进入了白崇禧的视野。
这之后,谢和赓为了引起白的注意,在报端频频发表经济学文章,这让白崇禧觉得,谢和赓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。不久之后,谢和赓又自掏腰包,“打飞的”请了一位名医,治好了白崇禧父亲的病。于是白崇禧对谢和赓,又多了一份感激之情。很快,谢和赓就成为了广西工商局研究员及建设厅工商科一等科员,身上带有可出入李宗仁、白崇禧总部和住处的“特别出入章”。
1937年8月2日,蒋介石在抗战正式开始之后,第一时间召集李宗仁、白崇禧去南京开会。此时蒋介石已经软禁了张学良,军阀们人人自危,白崇禧也不敢说蒋介石是不是要对付自己,因此不敢前去。谢和赓连夜写了一封长信,以民族大义劝导白崇禧。白崇禧这才放下顾虑去了蒋介石处。按照当时的规矩,谢和赓这封信并不是非常合适的,但是白崇禧看重他的为人,不但没有追究,反而更加器重谢和赓。不久,谢和赓就成了白崇禧身边的机要秘书,两人形影不离。
在此期间,谢和赓多次和宣侠父接头,将桂系的很多高层机密传递了出去。党中央因此,不仅拿到了国民党一方的大量机密情报,还掌握了不少李宗仁、白崇禧个人的动向。而且,谢和赓还使用自己优秀的语言和文笔,潜移默化地影响桂系的核心人员,让他们更加坚决地抗日。
白崇禧十分看重谢和赓,于是就拿出了广西人拉关系的那一套,想将自己妻子的表妹杜璇嫁给他。谢和赓对杜璇并无好感,但是考虑到与之结婚会更好地打入敌人内部,因此便答应了。这一下,谢和赓成了白崇禧的“妹夫”,得以接触更核心的机密。只是婚后,谢、杜两人都没有感觉幸福,于一年后正式分居。而白崇禧并未因此怪罪谢和赓,仍然对他信任有加。
不久之后,国共开始了第二次合作,李克农也来到广西桂林,建立了八路军办事处。谢和赓和李克农相识,但是因为党组织单线联系的情报原则,谢和赓一直装着不知道李克农是谁,见面总是躲着走。
然而有一天,李克农在开会之后,在路边和金山、王莹两位进步演员聊天时,看到了谢和赓。也不知为何,李克农这一天特别兴奋,居然主动打招呼,喊道:“谢秘书,谢和赓!”这一下,谢和赓如果再躲,就显得不合常理了,于是赶紧回应。两个人站在那里,略微地聊了几句,然后谢和赓便借故离开了。
这一天晚些时候,李克农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,恼怒自己居然犯了这么一个低级而又严重的错误。
我党情报工作的原则,一直是单线联系,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。金山、王莹二人都不是情报人员,没有受过相应训练,如果不小心说了出去,很可能后患无穷。在当时,虽然仍是国共合作时期,但是蒋介石的特务已经渗透到了各个方面,而白崇禧手下,也有自己的特务人员。这帮人对任何接近李克农的人,都会展开一番调查。自己刚刚和谢和赓主动打了招呼,这事儿要是传到了特务们的耳朵里,后果不堪设想。
李克农想到此,赶紧向自己的上级发出了警告和检讨。结果上级在复电中说了一句很重的话:“如果谢和赓暴露,你要负全责!”
不过幸运的是,最后谢和赓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怎样的损伤,他仍然是白崇禧信任的机要秘书。李克农暗中擦了擦汗,说了一声好险。从此后,这次失误就成了李克农心中的一个坎,直到去世也未能释怀。
但是,这件事对谢和赓来说,后来却成了一件好事。他和演员王莹早就认识,而且早就暗中将对方视为了自己一生的伴侣。谢和赓之所以对杜璇全无好感,就是因为心里装着王莹。但是,王莹对于谢和赓仍有顾虑,这主要是顾虑他的身份。如今,她见李克农主动和谢和赓打招呼,一下子便猜出谢和赓是个共产党员,顿时激动不已。
这之后,谢和赓和王莹开始频繁接触,这让身为杜璇姐夫的白崇禧很不高兴。白崇禧多次警告谢和赓,不要中了美人计。但是,王莹此时却组织了“中国救亡剧团”,去南洋地区给白崇禧筹到了大量的资金。白崇禧认钱不认人,从此不再反对谢、王二人交往。两人的恋爱经历很曲折,直到1950年,谢和赓才正式与杜璇离婚,和王莹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1942年,谢和赓和王莹在党组织的安排下,以国民党政府海外视察员的身份前往美国,暂时离开了抗日战场。在美期间,谢和赓、王莹积极宣传反法西斯、救国抗日思想,争取到了爱国华侨和美国民众的支持。
1954年,正当谢和赓准备回国时,美国突然掀起了“麦卡锡主义”风潮,对共产党人的不友好加剧。而恰在此时,谢和赓夫妇的身份暴露。美国人将他们投入了哀离思岛监狱,逼迫他加入美籍。
对于美国人的无理要求,谢和赓夫妇坚决反对。关键时刻,国家外交部通过第三国进行交涉,最终动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的一些战俘,换谢和赓回国。
从此,谢和赓结束了他的红色特工的生涯,回国当起了国家重要出版社的欧美组编辑组组长,后调入外交部工作。2006年,谢和赓骄傲地离开了人世,一位出色的红色特工,成为了永远的传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