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605年到618年的这十三年间,风起云涌的隋末农民起义进行的如火如荼、波澜壮阔。在后世文人的笔下,隋唐交界的这十几年是豪情激荡的,无数的英雄好汉在此时涌现。可是这个时代却又是一个悲惨的时代,不但很多人在乱世间失去了性命,就是活下来的人,也未必能算得上幸运,哪怕他身份尊贵,比如隋朝的那些公主。
我们先来说说隋炀帝的大女儿南阳公主。此女是隋炀帝和萧皇后所生的嫡长女,继承了母亲的美丽和父亲的聪明,而且还知书达理,所以从小就很受父母的宠爱。这么一个天之娇女,自然要嫁一个理想的丈夫。隋炀帝考虑半天,决定将南阳公主嫁给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士及。
宇文述家可不是鲜卑贵族宇文氏的后裔,他们本姓破野头,匈奴种,因为常年服侍宇文氏,所以也就改姓为宇文。出身不高贵,自己就更要努力,宇文一家不断向上发展,终于也让自己跻身贵族之列。到了宇文述这里,他更是因为参与了统一陈朝的战争而声名鹊起,被封为上柱国,在朝中极有威望。隋炀帝选择与他们家联姻,既是对宇文氏的恩宠,也是为了拉拢他们。
这段姻缘是美满的。宇文士及相貌英俊,极有才能,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君子。南阳公主嫁给他,正可谓是郎才女貌。初为人妇,南阳公主继续保持自己谨慎的性格,对公婆谦恭有礼,给隋炀帝长了脸。婚后不久,南阳公主生下了儿子宇文禅师。有了孩子的连接,夫妻感情更加和谐。此时,这幸福的小两口,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有一天会分道扬镳。
因为几次没有结果的“东征高丽”,已经被杨广逼入快车道的隋朝彻底失控,各地起义军风起云涌,渐渐形成了燎原之势。没有办法扭转局势的隋炀帝,把自己变成了鸵鸟,选择了对现实世界视而不见。为了能过几天清闲日子,他带着大批禁军骁果,乘着水殿龙舟来到了自己辉煌的起点江都,并且做好了长住的打算。
隋炀帝不想回家,禁军骁果们可是不干啊。他们的家人都在关中,这次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出来。如今背井离乡的,让他们如何能安心的享受江南美景?这种想家情绪越来越浓,慢慢的就有人当了逃兵。逃兵越来越多,领兵的将官心里开始打鼓,尤其是骁果的统帅司马德戡,是策划了一场“史上最强开小差”行动。关键时刻,宇文述的另一个儿子宇文智及借机篡夺禁军叛乱。大业十四年(618年)三月十日凌晨,叛军杀掉隋炀帝,立宇文智及的哥哥宇文化及为首领。
这次惊天巨变之中,作为隋炀帝女婿的宇文士及事先并没有得到消息,也就谈不上保护老丈人了。而南阳公主因为是女人,也逃过了叛军的屠刀。但是二人之间毕竟横着血海深仇,感情已经回不到过去了。
宇文化及弑君篡位,带着数万骁果回到中原,先和李密的瓦岗军大干了一场,结果被打残了。河北的军阀窦建德趁机出兵,一举剿灭了宇文化及一伙。宇文士及看形势不好,赶紧辞别了妻儿,孤身投奔了唐朝。
丈夫能走,南阳公主却不行。宇文家夺走了自己父亲的生命,李家夺了自己家的江山,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和他们为伍。不久,河北将士闯入内廷,所有人都吓得体如筛糠,只有南阳公主神色自若。当窦建德如同皇帝一般坐在椅子上,骄傲的环视四周时,南阳公主走上前去,将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讲述了出来,并且为自己无法报仇雪恨而感到遗憾。
这一段讲述给南阳公主赢得了尊重。但窦建德毕竟是一个军阀,深知斩草除根的重要性。而公主的儿子宇文禅师也是宇文一族,如果放掉岂不是养虎遗患?窦建德决定试探一下公主,让武贲郎将于士澄对她说:“宇文化及躬行弑逆,人神所不容,必须将族灭其宗。公主您的儿子也是宇文氏一族,按照法律来讲,是应该连坐的。但是如果您实在舍不得,也可以留下。”南阳公主硬气的很,说道:“将军既然是隋室贵臣,这种事情还用问我吗?”窦建德听了长叹一声,杀了宇文禅师。
有很多人认为南阳公主铁石心肠,明明能留儿子一命却不作为。天下逐鹿之时,有那个土皇帝会容忍仇人之子在自己身边?纵使窦建德为人宽厚,也不能保证他的手下不会下手。宇文禅师此时留得一命,日后也肯定会被构陷而死。到时候性命保不住,很可能还落得一个身败名裂。既然如此,还不如一死了之,至少可以博得后人的同情。
儿子一死,南阳公主觉得尘世再无可留恋之处,便在河北的一座庵堂落发为尼,在晨钟暮鼓间寻找灵魂的宁静。
唐武德四年(621年),为了救援洛阳的王世充,窦建德倾巢而出,攻打虎牢关。唐军主帅秦王李世民从容应对,以少胜多,一举击败了窦建德,并且将其俘虏。消息传回河北,地方上顿时大乱,南阳公主的庵堂再也维持不下去了。乱世之时,真是想要清心寡欲都难以办到。
既然要离开,那就回家乡去吧!南阳公主收拾了一些东西,准备西归长安。结果在洛阳,南阳公主却意外的碰到了丈夫宇文士及。此时的宇文士及已经是唐朝的中书侍郎,生活又开始安定了。他不忘旧情,希望能和妻子再续前缘。
虽然经过了4年的修行,但南阳公主的刚毅性格依然未改。她见宇文士及纠缠不清,便发狠的说道:“我与你们家仇人,之所以没杀你,是念在你的兄弟谋逆之时你不知情。你要是真的不想活了,咱们可以来试一试!”见妻子如此坚决,宇文士及也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转身离开。曾经的一对恩爱夫妻,从此死生不复相见。
虽然从保住性命的角度来看,南阳公主还算是比较幸运的。但是她的余生,失去了父亲、丈夫、儿子的陪伴,却又注定是孤独的。虽然她貌似找到了自己的心灵归属地,但作为一个人,她失去的太多了。在岁月无尽的更迭中,她内心的悲苦又有谁能理解呢!不知道青灯古卷之前,南阳公主是不是也曾悔恨自己生于帝王之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