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五万多人,三天就没了。我就是放五万头猪,让他们抓三天也抓不完吧?”
1947年2月,当得知爱将李仙洲在莱芜战役中全军覆没之后,国民党山东省主席王耀武绝望地说出了上面那句话。他不相信,自己的五六万精锐部队,怎么会在63小时内灰飞烟灭呢?
事实上,李仙洲的部队,确实没有被歼灭那么多。五六万人的绝大多数,都被我军抓了俘虏。华东野战军的各个纵队通过这一战,“吃”得撑破了肚皮。但是,也有这么一个师长,虽然损失巨大,却没有抓到什么俘虏。其原因,就是他们的师长在战役全面铺开后,一直在睡觉。那么,这个师长是谁?事后受到批评了吗?
下面我们来仔细说一下!
叶飞的1纵,是华东野战军中最为强悍的一支部队。而1纵的第1师,则是整个纵队的战力担当。其师长廖政国性格勇悍,打起仗来不要命。对于抓俘虏,他也是既热衷又擅长。如果说有缺点的话,就是此人有些“小脾气”,一旦犯起蛮来谁也劝不住。
华野自从成立以来,确立了粟裕副司令员在军事上的主导权,陈毅陈老总全力做好支持工作。叶飞的1纵,是陈毅担任山东野战军期间,最好用的部队之一,因此很受粟裕的看重。在后来组织实施莱芜战役的时候,粟裕准备给1纵安排一个比较艰巨的任务。
1947年2月22日下午6时,粟裕向叶飞发出命令:敌人的先头部队三个团,已经进至南白龙、沙家庄两地。1纵与8纵,要在当天晚上发起进攻,解决莱芜以北的野外之敌;之后,再会合4纵,对莱芜城佯攻钳制。叶飞接到命令后,马上布置,由1师攻击南白龙之敌,2师攻击沙家庄之敌,晚上9点同时开打。
廖政国师长得令后,十分兴奋,马上部署手下的两个主力团,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预定阵地。晚9时,随着信号弹升空,战斗打响了。两个团的爆破手,在第一时间炸掉了南白龙的外围障碍,成功突入了村镇。但是在接下来巷战中,部队却遭受到了敌人猛烈地反击,难以再往前推进一步。
很快,廖政国师长就接到两个团的报告,马上决定亲自去前线看一看。在战壕里,他用望远镜看着南白龙地区的一个个火力点,耳朵听着战场上的枪炮声,感觉非常疑惑。根据多年的经验,他听出了一些蹊跷:进占南白龙敌军,绝不止一个团!于是,他赶紧让人抓来了一个舌头,一问才知道,南白龙之敌,居然是第73军的第193师和第15师。
两个团打两个师,仗没有这么打的。廖政国心里着急,暗中埋怨情报部门的错误。他立刻给叶飞挂了电话,一方面报告自己的情况,一方面询问其他部队的战斗情况。如果其他部队开打了,他倒是不介意继续攻击。
但是,叶飞却在电话另一头说,8纵至今还没有和他取得联系,应该是还没有运动到位;第2师的战斗,也没有打响。也就是说,只有廖政国的第1师,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命令。
但是,这样也就造成了一个局面:廖政国要以自己的一个师,直面对方的两个师,压力太大了。他立刻对叶飞说道:“我看今晚的这个仗不能打下去了。光我们一家打,吃不了敌人反而危险,我认为我们也应该停止进攻。如果第2师没打响,就命令他们先停止发起战斗吧!”
叶飞在电话的那头回答说:“嗯,你的意见有道理,现在第2师暂时不动。但是你们撤不撤,我要先请示一下粟司令员。”
廖政国没有办法,只能继续命令部队和敌人交火。直到晚上11点,他才接到粟裕的命令:停止进攻。
但是此时,第1师想要撤退已经有些迟了,他们已经和敌人打了近两个小时,双方的纠缠太深了。等命令逐次传达到前沿,已是2月23日的凌晨4时了。等双方脱离接触后,第1师的损失已经很大了。廖政国看着自己的这些兵将,不觉有些黯然,转头走进了自己的指挥部,关上了大门。
2月23日早上8点,天空升起红、蓝、白三色信号弹,这是粟裕的命令,让1纵放李仙洲集团过去。
粟裕放李仙洲过去,并不是放他们逃跑。实际上,解放军已经在前方设下了口袋阵。按照命令,解放军在其他位置的阻击都比较顽强,但唯独莱芜城北的莱(芜)吐(丝口)公路,却没有正面阻击,只是在两侧的山地和壕沟中设置了部分火力点。李仙洲想走,就只能从这条路撤退。殊不知,这条路就是他的“死路”。
很快,粟裕传来命令:叶飞指挥公路西侧的三个纵队,王建安指挥东侧的两个纵队。待敌人的尾部全部离开莱芜城之后,立刻断敌后路。而前方,是王必成指挥的6纵,他们会在筑成铜墙铁壁,让李仙洲一步也冲不过去。只要李仙洲集团全部冲进口袋,解放军就会四面合围,消灭他们。
很快,李仙洲的部队便全部离开莱芜城,叶飞和王建安一东一西,向着李仙洲就杀了过来。惊慌失措的国民党部队如同惊弓之鸟,没打几下便纷纷缴枪投降。但是叶飞在战场上找了半天,却没有发现廖政国的身影。他马上给1师打电话,对作战参谋毛进说:“告诉你们廖师长,昨天你们1师付出的代价最大,现在要趁着这个机会,切李仙洲一个尾巴下来,多抓俘虏多缴枪,好好地补一补。”
毛进将叶飞的话记在了笔记本上,然后挂断电话来找廖政国。可他刚走到指挥部的门口,就看见廖政国的警卫员姜庆宜指了指屋里,然后轻轻地摆了摆手。毛进立没有管他,径直冲了进去,却只见廖政国师长正用棉大衣裹在身上,在一面门板上呼呼大睡。警卫员姜庆宜在一旁轻声说:“师长三天三夜没有休息,刚躺下,千万别打扰他。”
毛进却不管这些,说到:“司令员有作战任务,必须要马上报告师长。”
这时廖政国一撂大衣,有些不耐烦地坐了起来,说道:“念!”
命令就那么两句话,毛进很快就念完了。可是,廖政国听后,却没有要执行的意思,而是接着把大衣一裹,又躺了下去。
此时,战场上的形势,又发生了变化。原本被李仙洲留在莱芜城的后卫部队,害怕自己被围攻,竟然擅自开拔,去追李仙洲了。他们刚一出城,后路便被解放军截住。而前方,6纵的防守如同铜墙铁壁,李仙洲根本冲不过去。一时间,李仙洲四五万大军,被围在一个东西三公里,南北五公里的狭小山区内,插翅难飞。
下午1时整,粟裕下令,各部队发起总攻。霎那间,解放军的子弹、炮弹向着密集的李仙洲集团倾泻而去。紧接着,解放军各部队发起冲锋,将本已失去士气的敌人切成了一段一段的。分割围歼的势头,已经形成了。
此时,1师的指战员们,看着其他部队不断地抓俘虏、缴获武器,急得抓耳挠腮。但是偏偏他们没有廖政国的命令,就是不能出击。
身为副师长的陈挺,也是急得团团转。毛进早就给他看了叶飞的命令,但是按照规矩,没有廖政国的同意,他这个副师长也无法调兵。于是,他再次派人去廖政国的住处看一下,哪怕只要来一句话也行。
然而,当请示的人来到的廖政国住处,却看到警卫员姜庆宜坐在门槛上,一只手按在驳壳枪上,毫不客气地说:“师长有命令,谁也不见!”
陈挺听到之后,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,然后就让人将昨天进攻南白龙的两个团长叫了过来,让他们派出小部队,打一下敌人的尾巴。到时候廖政国问起来,就说是敌人主动进攻,他们才反击的。两个团长心领神会,马上安排部队出击。结果,每个团抓了不到一百名俘虏,还缴获一些武器弹药。不过比起他们的损失来,这点补充根本不够。
后来,莱芜战役胜利结束。在统计的时候,其他部队的俘虏都不少,偏偏损失最大的一纵1师俘虏最少。有些官兵大惑不解,而廖政国自己也没有解释。
沙场猛将廖政国,为何在莱芜战役时打得这么不积极呢?人们猜测,可能是由于第一天他们由于各个部队安排有误,独自承受了损失,此时正在怄气。只不过,谁也不能肯定这一点。
不过,在1957年,这个问题却有了答案。一位老兵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:“老师长,莱芜战役时,为什么不让部队出击呢?真的是怄气吗?”
廖政国笑着说:“开始时确实有些生气,但是后来想通了。打仗嘛,哪里有能那么精准的?抓住这种事儿不放,我也就不是解放军了。我之所以不让部队出击,是因为另一个想法。”
“我一直有个观点:打起仗来,冲在前面的才是好兵。后边的,不是畏缩不前的兵油子,就是老弱病残。抓他们来补充部队,对战斗力的提高没有好处,反倒不如不抓。而且我也料定,咱们师伤亡那么大,上级肯定要给我们补,而且补还得补好的。就比如说,6纵后来不是给咱们补了一些精干的俘虏兵吗?这帮人就很能打仗,还出过战斗英雄。既然如此,咱们又何必费心劳力,去抓几个残兵孬兵呢?”
后来,这些话传到了粟裕将军的耳朵里。这位优秀的军事指挥官不禁哑然失笑,说道:“这个廖政国,真是个滑头啊。”